沈复清楚顾成璟是怎样的人，此刻只要自己不妥协，他是一定会退步的。

    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多么会揣测圣意，而是因为自己清楚顾成璟心中最好的人选是墨明轩。

    “唉，你且让朕想想，朕要自己好生思量一番。退下吧。”

    沈复抬头，从容不迫地看着顾成璟，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微臣身子骨尚且硬朗，趁着年轻的时候在这上阳宫多跪一会也是陛下的恩情了。”

    “你、你怎就那么固执！朕这些年对你是青睐有加，可是你不要忘了，你一人在这里逞英雄，可否想过你沈家满门？世家子弟，肩上最重的担子就是家族利益。”

    闻言，沈复紧紧地攥着手心，脸上却依旧是一副面无波澜的样子“是，微臣遵旨。”

    待到沈复走到上阳宫宫门时，顾成璟身边的王公公跑出来同他说，“还请大人尽可放宽心，陛下让老奴代为转告，等除夕一过，便可出征了。”

    沈复行礼，彬彬有礼地说道“多谢王公公。”

    “陛下心中明白大人此番是为国之举，还请大人放宽心。”

    沈复含笑点头，眼神冰冷，不再同宦官寒暄，转身离开。

    踽踽独行在长街上，裴遇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复后面，蹑手蹑脚地行走在长街旁的高墙之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个样子了。裴遇心想。

    “世家子弟，肩上最重的担子就是家族利益。”顾成璟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沈复的脑中挥之不去，家族利益？可笑，真是可笑！

    明明自己从来都没有从那些人那里获得一丁点温情，却还要事事设身处地地为那些人考虑。

    这世间人人待我凉薄，我却还要如此待他们。沈复你这样何必呢？你可甘心？他心中自嘲道。

    “主人，天冷了，若是出宫，还是尽快些。”

    “裴遇，你不过离开我两年而已，怎么连我的事情都过问了？”

    “主人将属下送到北狄两年，可是属下知道，主人是不愿意拖累我罢了。这两年，北狄虽然数次犯我边境，但比起宫内的这些明争暗斗，属下活得可比您要自在多了。”

    沈复回头笑着看他，“你这小子，这两年倒是学聪明了不少。”

    “只是见的多了。”

    “裴遇，你可知当初我为何要选你做我的侍卫？”

    “属下不知。”

    “不仅仅是因为你聪明，是因为你比那些人都要坚忍，或许是因为你幼时受苦所至，但我第一眼看你时便知道你日后定不会让我失望。”

    “那裴遇今日也告诉主人，这些争斗无论您掺不掺和，最终都还会是找上门的。属下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饭吃，迫于无奈才去偷人东西。主人虽不受宠，但是至少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吃穿用度的问题。”

    沈复停下前进的脚步，站在裴遇面前，叹了口气，却带着一丝欣慰“裴遇，你长大了。”

    “以后属下会守着主人的，当然了，也包括主人的姑娘。”裴遇本来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到了后半句就又显得没安好心起来。

    沈复扑哧一笑，回头严肃地对他说“切莫胡言乱语，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是是是。”裴遇笑着说。

    “去浣衣局吧，你刚才可是说了，帮我好好照顾她。”

    “又不急在一时，这么晚了，您还是会太医院吧，我怕回头您出了事我回府不好交代。”

    “有时候我其实真的想知道，我这样活在这深宫之中究竟在做什么？这个国家、我的家族，这一切对我而言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

    “那主人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姑娘？”

    “她和旁人不一样，却很适合我。我和她，其实是一样的人。”

    沈复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明明那么弱小却还要保护自己已经死去的父母，明明很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

    数年之后的相见她又是另一番样子：敛去锋芒，沉着稳重，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却很让他喜欢，因为看到当初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长大了。

    她也会有顾虑，虽然有时候会委屈自己，但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变过。

    若说哪里变了，可能是自己是一点点地喜欢上了她了。

    “啧啧啧。”裴遇忍不住咂舌，有些不屑地看着沈复“果然，一遇到女人，百炼钢都变成绕指柔了，更别说主人您这样的了。”

    “你整日胡言乱语的，每个正形，是不是许久没受罚了？”

    “哪里的话，属下就是希望主人您日后有个好归宿。”

    裴遇说完话之后就消失在沈复的身后，沈复感到无可奈何，不过裴遇这个孩子他还是有些骄纵的，若是换了旁人，早都不知道死在何处了。

    “沉忆，你要好好的。”

    等着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一定会和你讲清楚的，有我在，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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