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出门前，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妈妈爱你。

    从此以后山高路远，他的人生好像还有很长，却再也没有机会听到来自母亲的其他的任何话语。

    “时间差不多了。再见。很高兴能与你见面。虽然我并不知道高兴的意义。”那个属于和他拥有同样容貌的“弟弟”的声音逐渐拉远，顾晗夕的意识也被黑暗吞没下去。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Boss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劳德已经溃烂，空中的六翼天使身上的锁链已经织成了一张网，像是把那片灰蒙蒙还没来得及建模的天也都要遮住。而祂的嚼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一张血盆大口冲着六人不住地咆哮。

    顾晗夕等人身处在一个角落的位置，杜桁和汤宜然被几人围在中间。

    顾晗夕边攻击边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那个所谓的弟弟，他的母亲大人建模的时候一定偷懒了，所以才会创造出一个和他拥有同样容貌的人。

    他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询问状况：“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顾晗夕问完之后才想起来，按照刚刚“弟弟”的设定，“他”一直在这里配合众人攻击boss，不应该不清楚前面的战况。

    秦奕却似乎并不意外顾晗夕会有这样的问题，直接解释道：“杜桁发现了一个解谜道具，这个Boss有锁血，道具应该是击败祂的关键。”

    顾晗夕默默的看了秦奕一眼，他直觉秦奕知道刚刚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只是npc创造出来的假象。可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这个游戏这的了解？

    顾晗夕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现下却并非很好的讨论时机。顾晗夕继续自己的划水生涯，他也不是有意要划水的，只是秦奕再次拿出了他那把无敌防御的伞，在不需要主动进攻的时候，秦奕一个人可以挡住千军万马了。

    “解开了！”就在顾晗夕走神的空挡，汤宜然突然说道：“还在泳池里！”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那一池子污秽不堪，且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液体，他们刚才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地方。

    汤宜然摘下眼镜：“按系统说明来看，拿关键道具是个单人动作，操作容错率很低，可能很危险。”

    “所以我去吧。”汤宜然收起了眼镜，就打算入水：“我在岸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却被常欣一把拉了回来：“都说了考验单人操作，怎么还跟我抢。”

    说着，常欣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按照前面的规律来看，很可能每次下水buff都会多叠加了一层。”顾晗夕蹲在岸边叮嘱道：“但应该有时限，你必须尽快上岸。”

    常欣比了一个ok的手势，脚下一蹬就不见了踪影。

    常欣入水的那一刻，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神灵悲悯变成了一个即死buff，不过还附加了一个冰冻倒计时二十分钟，也就是说二十分钟后，不论常欣有没有拿到关键道具，她都会交代在这里。

    唯一的希望是二十分钟内结束这个副本。

    常欣看了一眼水的上方，她的队友还在拖延着时间等她拿道具回来，常欣收回目光继续下潜。

    浑浊的水里，常欣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随着她肢体的动作，絮状的泥灰在她的动作下被激起了一层又一层。

    她突然想起就在刚刚被六翼天使锁链缠住的那一瞬间，自己内心产生的恐惧。虽然时间很短，但在她的意识里却停留了很久。她仿佛看到自己战绩下滑，不再被人需要，而她依然对这个游戏充满热爱的那个时候。不知怎么，她竟然有点同情劳德。

    而她此刻的下水，也不无证明自己价值的潜意识。因此不论下面多可怕，多危险，她都会去做。因为在常欣这个名字之前，还有一个电竞选手的称呼。竞技选手，从来都不会是那么轻易就认输的。

    她在混沌的水里摸索着，甚至已经做好了接触到什么腐肉之类的思想准备，不论如何，有形的总比无形的好对付。然而她的指尖最先碰到的，是一面石牌。

    小小的、粗糙的石头立在水下。不是一面，而是一整片。常欣勉强视物，就见绿蒙蒙的池水中，密密麻麻有如灵位一样的石牌林立，更像是一个缩小了的墓地。既恐惧，又悲伤。

    常欣小心地搜索着墓碑之间是否有关于关键道具的明确指向，手却突然被无形的东西揪紧，吓得她心率猛增。她感觉到那似乎是一双小小的手。

    一张孩子的脸也透过水的波纹，来到了常欣的眼前。他的表情满是好奇与懵懂。

    常欣下意识就进行了回避操作，但也立刻发现，自己的身边并不是只有这个孩子，还有无数的男女也透过水的波纹，显示出形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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