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苍梧云

    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皮肤里游走, 啃噬，翻来覆去。

    他眼下已经算好的了, 阴蠡还处于一种平和的半休眠状态, 不至于在他的身体里翻腾, 不然他真的要挥刀砍死自己，以求了结残生。

    江楚阑真觉着自己是白|痴, 一听到顾燕辞有危险，就傻愣傻愣地把阴蠡引到自己身上, 像他这样舍己为人救男主的傻|逼还有谁！

    他突然很后悔，但阴蠡这玩意儿引都引出来了, 除了想法子压制, 还能怎么办？

    江楚阑现下灵力不足，只能缓慢地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把阴蠡困在一个地方, 让它不再作祟。

    但是阴蠡这东西想和他的灵气对抗, 一直在他的身体里翻滚。

    他暗骂艹蛋, 忍痛继续催动灵气，可惜效果甚微。他没有力气保持端坐姿态, 只能蜷缩在床角，疼到他快要在床上打滚了。

    江楚阑疯狂地拍床板，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然并卵，他依旧疼到崩溃。他想起顾燕辞就是这样熬过两三年的，开始心疼他。

    这一次他就受不了, 要是每个月来一次，他可以选择上吊跳河了结余生了。

    这真的疼，像被万刃凌迟，一刀一刀剜着他身上的皮肉。他满身都是虚汗，濡湿了身下的被褥，青丝散开，凌乱地铺在床上。

    他忍不住了，生理盐水哗啦啦地往下掉，没入青丝里床铺间。他喘着粗气，努力调整自己的灵气，试图安抚暴躁的阴蠡，阴蠡似乎也累了，真的渐渐平息。

    即使如此，江楚阑还是疼得浑身发颤，他缓了一下想要撑起身子，可刚动一下就狼狈地摔了回去。

    他又试了几次，还是摔了回去，只能认命地躺在床上，跟死了一样。他好想体会那种疼到麻木的感觉啊，快点麻痹这个该死的痛觉吧！

    他侧躺着，将身子弓了起来，蜷缩成一团。散乱的头发遮盖在脸上，麻痒至极，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整理头发，随便吧，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江楚阑努力深呼吸，希望减轻痛苦，但那种疼到发颤的感觉愈演愈烈。他的意识渐渐涣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身体。

    【主人，主人醒一醒！不要睡……】微弱的声音从某个角落里头传来，企图将江楚阑涣散的意识汇聚起来。

    江楚阑恍惚地听见了，但他没有力气理会，只能跟随着身体的感觉，渐渐下坠。

    “师父……”顾燕辞突然推门进来，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江楚阑，慌忙地跑了过去，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江楚阑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艰难地喘着气，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阻遏他的呼吸。

    顾燕辞慌乱地将他抱起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的灵气微弱，像是感觉不到虚鼎的疼痛一般，不要命地给江楚阑输灵气。等到身上最后一丝灵力被耗干，顾燕辞才感受到丹田的剧痛，只能咬牙忍住。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所措地抱着江楚阑，伸手撩开他凌乱的青丝，露出那白皙如玉的脸颊。因为疼痛，汗水涔涔流下，江楚阑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无力虚弱。

    “师父，醒一醒……”他小声唤着，眼眶微微泛红，都是因为他，师父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愧疚像是淬毒的刺针，一下一下腐蚀着他的内心。

    他抓起衣袖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拭江楚阑脸上的泪痕。江楚阑眉头紧蹙，时而微微打颤，时而咬紧嘴唇，因为顾燕辞知道阴蠡发作的痛苦，所以更加心疼他。

    在江楚阑引阴蠡上自己身体的时候，顾燕辞就懵了，他不明白江楚阑为何这么做，真的不明白。

    江楚阑收他为徒，一路上护他帮他，对他也是好到没有话说。经历过那些世态炎凉，顾燕辞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可他猜不出江楚阑意欲何为。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好到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好到可以义无反顾地引走阴蠡。顾燕辞没遇到过这么傻的人，所以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报答。

    他的师父，真的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顾燕辞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而后轻轻擦拭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见他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怕江楚阑一个不留神弄伤自己，想要拂开他紧闭的牙关。

    但是指尖一触到他的唇角，顾燕辞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深觉自己僭越了师徒的礼数，慌忙将自己的手收回。

    他们是师徒，江楚阑是他的师父，也……只能是他的师父。

    他从江楚阑的床榻上下去，担心他着凉，拿了床轻薄些的被子替他盖上，继续守在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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