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说呢。
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从半片到两片, 再到身体对药物产生了抗药性，药物效果越来越弱，所需药物的剂量越来越大。
担心郁温南知道他这情况后会不再开药给他, 瞒了下来, 没药吃时，黑夜里茫茫睁着眼，安静等着白昼的到来。
这该怎么和小女生说呢。
他说不出口。
“郁学长，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等了半晌, 宋灿试探性问, “听我哥说，这项目很重要，所以压力很大？”
安静等了会儿没等到面前人的回答, 宋灿自顾自为郁弈航找了理由, 抬眼看去。
以前没发现，这会儿忽然觉得男生面部轮廓瘦削冷厉得厉害, 向来冷矜自持的黑眸里似乎多了些恍惚和无措，像是被人戳穿心事不知道怎么圆小孩子。
有点儿心疼。
安静片刻，宋灿抬手揉了揉额头，有点恼地开口，“可是试验再重要也不能熬坏身体呀，有人会担心的。”
郁弈航薄唇微微翕动, 溢出浅淡单音节, “嗯。”
听到她说会担心时, 那些恍惚绝望的想法尽数消失。
他墨色瞳仁划过异样，“我……”
宋灿眨眨眼，倾身凑近了些，“怎么了。”
“……”郁弈航凝神敛眸，不易察觉往后退了步，“没事。”
本想全盘供出。
可看着小女生干净的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等等吧。
等到他知道用什么方式说会比较好时，再告诉她吧。
“没事你个大头啊！”宋灿瞪了他一眼，手机往沙发上一推，“你倒是好好休息啊，度娘说这种药有依赖性，吃多了会上瘾。”
郁弈航愣了下，看向她，“你不问点别的吗？”
“啊？”宋灿歪头，声音染上疑惑，“我要问点什么呀？”
“……”
郁弈航敛眸，手指蜷了又松开，淡淡道，“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还是不等了，坦白吧。
早说晚说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难以让人接受。
他抿着唇，等着小女生问出那个为什么，斟酌着接下来的话。
“哎哟，学长怎么老喜欢让人问问题啊。”宋灿仰天翻白眼，顿了顿，才说，“要是问才能问出来的，那我猜你其实也不愿意说，被逼着说罢了——这样没意思。”
郁弈航怔愣。
“你要不回这里住一段时间？”宋灿皱着眉想了会儿，忽然跳起来凑到男生边上，语调带了几分跃跃欲试，“我哄你睡觉呀，我挺擅长哄人睡觉的。”
“……”
小女生垂头看着脚间去，气息干净温暖，或许是手里捏着药膏的关系，还有淡淡的青草味。
她没问他为什么要吃那么多助眠药，也没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诶，学长回神啦！你要不回这里住一阵子呀？老实说，失眠挺痛苦的，不过有我在，保准哄一天睡一天！没事的！”
又是一阵沉默，宋灿等不及了，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细软白腻的手指曲起，坏心眼地想往男生额上敲一下。
郁弈航他抬眸，抓住她手腕，欲言又止看着她。
她什么都不问他。
只告诉他没事的。
所有的话哽在咽喉说不出来，眸色微沉，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小姑娘扯进怀里，声线微沉，“别看我现在的样子。”
怀里的小姑娘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很快放松下来，掌心缓缓攀上他的后背，哄孩子般，“诶，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别生气啊。”
“不就是失眠嘛，有什么好丢人的呢。”
“……”
宋灿横下心，索性面子都不要了，“我平地摔还没觉得自己丢人呢，我长这么大也不会骑自行车，实话告诉你，我虽然体力还行，但四肢是真的不协调……”
郁弈航眉眼突突直跳，手臂下意识收了里圈紧怀里少女，哑声道，“别说了。”
宋灿骤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郁弈航语调沉沉：“你还哄过谁睡觉？”
宋灿：“……”
重点是这个吗哎呀喂。
-
宋灿倒也没说错。
她确实很擅长哄人睡觉，尤其是哄小孩子睡觉，上回哄生病的某人睡觉，也是按着哄孩子的法子去哄的。
感觉上回的郁弈航还挺好哄的。
宋灿小算盘敲得很好，在郁弈航家里住着，或多或少都生了点不好意思，要是能把学长的失眠治好了，也算是还了人家的人情。
一不做二不休，宋灿铁了心让郁弈航搬回来，怕郁弈航不松口，小算盘还打到了宋燃那儿，想要是郁弈航不答应，那就把宋燃拉过来当说客。
小作文也准备了好几篇，可没等她开始念小作文，男生便应了，“好。”
爽快得让宋灿不敢置信。
当天下午郁弈航便搬了回来。
宋灿屁颠颠跑去帮他搬行李，拉着行李箱走向尽头房间，却被郁弈航喊住了，“我房间不是那个，另外一边的。”
宋灿啊了一声，折了回来走向另一边，没憋住好奇心，问，“那那个房间是干嘛的啊。”
她还以为是那是郁弈航的房间，这才不让进的。
每每打扫时望着那扇深棕色的门，内心总有一个小恶魔叫嚣着进去看看吧，反正郁弈航也不在这儿住，也不会知道她进去过。
郁弈航淡淡睇她一眼，“想知道？”
宋灿眼神晶晶亮亮的，为表自己好奇心还用力点了点头，“非常想知道。”
郁弈航：“哇哦。”
宋灿屏息，静等答案：“所以？”
“不告诉你。”
“……”
宋灿忿忿嘀咕了句：“欺骗感情。”
除了那间不让进的房间，别的地方宋灿都有打扫，收拾起来其实挺快的。
看得出来郁弈航是真的很久没在这房里住过了，对房间的熟悉程度还不及宋灿的，连换洗被子在哪儿都不知道。
所幸男生东西不多，也就几件衣服，塞柜子就完事了。
电子产品才是大头，收拾好日常用品后，郁弈航把宋灿赶出了房间，说是要装各类电子产品了，宋灿蹲房间会碍到他。
宋灿悻悻出了房间，好奇细胞却在此时作祟，干脆窝在离郁弈航房间最近的沙发敲作业，作业敲完了开始查治疗失眠的方法。
正思忖着要不把家里的咖啡奶茶都藏起来时，郁弈航忽然喊了她一声。
宋灿啪的合上电脑，大摇大摆走进郁弈航房间。
啧。
刚刚还赶她走，这会儿不就让她进来了。
房里只开了台灯，暖光拉长洒满房间，昏暗光线下看不清男生的五官，只能看见轮廓分明的下颚线条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以及书桌上凌乱缠成一团的电线，红黄绿篮的线都有，地上还搁了个计时器。
……宛若定时炸弹制造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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