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游牧民族的胡人， 记忆中吃到瓜果的时候屈指可数。

　　也正因此，就算这瓜卖的贵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买一些尝尝。

　　收拾了东西， 几个高高壮壮的胡人就朝着街边另一家铺子走去。

　　汉人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新鲜的紧， 他们一行人都是家中有孩儿的，自然要多想他们一些，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回去。

　　互市的开通不止让胡人受了便利，更是让大麟国的百姓多了一个养家糊口的选择。

　　方明枫想到，恐怕这条街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西州蜜卖的贵， 只几个人来问了问便离开了，方明枫也不恼， 坐在阴凉处， 一边和阿都沁闲谈，一边吃瓜吃果干。

　　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来，将鬓边的发丝吹得凌乱， 方明枫歇息好又闲不下来，起身将剩下的瓜皮喂给小毛驴吃。

　　带的西州蜜已经下了一小半， 剩下的这一半，他也不准备带回去， 只再等一会儿，若是还没人来的话，就想个法子将西州蜜卖到铺子里去。

　　这年头能在镇集上开铺子的，大都是不差钱的人， 想来应该也很乐意买个瓜尝尝。

　　方明枫思索半晌，猛然起身，对阿都沁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去将剩下的瓜给卖了， 然后吃点东西再回家。”

　　阿都沁见他定好了规程，点了点头：“这就去。”

　　………

　　因着家中路途遥远，方明枫和阿都沁早早就收拾了东西，准备收摊了。

　　张二郎还有些讶异：“怎的这会儿便回去了？天色还早呢！”

　　方明枫回道：“路上选，现下不赶紧回去，怕是到家时就入夜了。”

　　周边许多摊贩都是从各个村里来的，有的距离远一些，有的就像张二郎一般，几步路的距离便到了，或者直接是镇上的居民，就更不着急收摊了。

　　不过张二郎此刻倒是明白，他道：“既如此，就快快回去吧，这里闲散的东西不收拾也罢。”

　　顿了顿，张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方老板，我想买瓜，但手头的钱实在周转不开，就厚着脸皮想问问能不能卖给我一小块？”

　　“你放心，还是按十文一斤的价钱。”张二郎继续：“一整个有些贵了，家里条件也不好……不卖也行，我就是问问。”

　　方明枫有些诧异：“这有什么，当然可以。”

　　就算他不买这半块瓜，等会儿他和阿都沁去铺子推销西州蜜的时候，也肯定会切开一个瓜，让那些老板们都尝尝的。

　　人家也不是冤大头，岂能是他说卖别人便买了的。自然是得尝尝再说。

　　“多谢，多谢。”

　　张二郎高兴极了，买了这块瓜，带回家给夫郎吃！今日来送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夫郎的眼神往那西州蜜上瞟，带了这个回去，他指不定多高兴。

　　“嘿嘿”一笑，张二郎伸手接过方明枫递过来的半块瓜：“多谢。”

　　“应该的。”

　　方明枫收了钱，和张二郎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摊位。

　　牵着小毛驴，方明枫和阿都沁停在一家酒楼面前——虽然是边陲小镇，但还是有酒楼的。

　　不仅有，而且这酒楼立的高大，堂屋明亮，还是少见的二层酒楼。看起来就是一副他们消费不起的样子。

　　方明枫带着阿都沁一同进去，直找到小二道：“小二哥，这有什么吃食？”

　　小二一甩白毛巾，表情骄傲：“啥都有！”

　　“……”

　　方明枫一时无言，和阿都沁二人对了个眼神，双方一时竟都不知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小二反应过来，有些懊恼，随即张口报了一段菜名：“客官，吃点啥？”

　　方明枫随口说了两个，然后坐在一旁的桌子旁，和闲来无事的小二说了起来：“害！别提了，今日来镇上就是卖瓜的，这瓜是自己种的，平日里精细照顾着，现下好容易成熟，我就打算带镇集上，多少卖些钱不是。”

　　小二见掌柜的没搭理他，便放下心来，一边在拿着擦桌布在桌子椅子上擦来擦去，一边问道：“然后呢？”

　　“然后没卖几个，吃点东西这就打算回去了。”装作无意间，方明枫嘟囔道：“唉，这瓜这么好吃，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从竹篮里拿出半块瓜，方明枫切开，递了一块给阿都沁，剩余的摆在桌上。他继续对小二说道：“反正也卖不出去了，不如给小二哥你尝尝吧，不然怪可惜的。”

　　这好事！

　　小二正准备接过，心下不安，便下意识瞅了一眼掌柜的，正巧对上掌柜的凉凉的视线，一时有些不太敢应下，便小声说道：“不了不了……”

　　方明枫拿了一小块塞在小二手中，低声道：“别让掌柜的看见不就行了。”

　　小二拒绝不了，趁掌柜的转头拿东西的时候一把将瓜塞在嘴里，囫囵两口吃了个干净。

　　本来以为没多好吃的东西，吃了就吃了。没想到这瓜竟如此甜！小二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嘴里迅速消失的果甜味，有些意犹未尽。

　　片刻后，小二说道：“这瓜这么好吃，咋可能卖不出去！”

　　阿都沁眼看着方明枫又开始装模作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便低头忙着吃饭，再不去看方明枫即将开始的表演。

　　这边方明枫继续和小二套近乎：“对吧！这瓜这么好吃，一斤十文一点也不过分！小二哥肯定也这么觉得！”

　　小二：“……”其实吧，还是有点贵的。

　　回想起刚刚尝过的滋味，小二说道：“贵是贵了些，不过还是值的。”

　　他心中隐隐作痛，刚刚那一口吃的实在是太糟蹋好东西了，囫囵吞枣有个什么滋味！

　　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早知道这瓜这么贵，他就放起来慢慢尝了。

　　心下正懊恼着，就听见掌柜的声音传来：“是吗？什么东西值？”

　　小二一个激灵：“说、说的是这位客官卖的瓜，虽说有些贵，但我觉得值那么多钱……”

　　虽然他花费不起吧，但这个价格可以说是比较公道的可。人家小兄弟也没狮子大张口，瞧瞧，刚刚还大方的让他吃了一块呢。

　　那一小块瓜起码得值三个铜板吧！小二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这仨铜板拿去干啥不行，偏被自己吃进了肚子里！

　　此时小二心里在想什么，掌柜的不关心。

　　原本是想看看小二收拾了许久的地方收拾好了没，没想到现下自己却被桌上的瓜吸引了目光。

　　“客官，这是……？”

　　方明枫道：“自家种的瓜，香甜可口，这儿还有几块，掌柜的尝尝？”

　　掌柜的心里是想拒绝的，但是方明枫送到了他手上，叫他没法再递回来，掌柜的也就只能接了下来。

　　“快尝尝，放久了蔫巴，就不好吃了。”

　　“……”掌柜的没法拒绝客人的热情，便尝了一口。

　　片刻后，方明枫看着被啃的干干净净的瓜皮，心里有点震惊：这掌柜的年龄不小，看起来也不像是多么好吃的样子，怎么……

　　把瓜皮啃的这般干净。西州蜜的皮就只剩下最外边的一层纹路了。

　　面上不显，方明枫带上笑意：“精心侍候的，肯定与旁的不一样。”

　　其实，这西州蜜卖这么高的价钱，不止是因为新鲜和甜，更是因为现在边陲平民的菜篮子不充足啊！

　　能吃的东西少，就更喜欢新鲜的吃食。如此一来，价格高些，也是人之常理。

　　掌柜的想明白后，又在心中思索片刻，直接道：“我想买些瓜，多少文？”

　　方明枫面上高兴，这桩生意算是成了大半：“十文一斤，若是买的多了，我便给便宜些，如何？”

　　“甚好。”

　　这时候，小二小声嘟哝了句：“买的多，放咱们店里卖才好卖呢！”

　　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耳朵却尖利的很，小二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当下，他的心中便有了思量。

　　“我多买些，小老板能给便宜多少？”

　　方明枫想了想，道：“让一文钱的利，如何？”

　　这一文钱说起来少，但一个瓜四五斤，便是让了四五文的利。若是买的多了，起码也得省下个一二百文。

　　如此算算，掌柜的对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迎岳酒楼酒楼是本镇最大的酒楼，现下开通了互市，有钱的胡人来卡日塔镇，自然是要来他们酒楼里。

　　到时把这瓜卖给他们，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法。

　　心中打定主意，掌柜的笑意盈盈：“小老板，你现下有多少瓜？”

　　方明枫心中估算一下，将小毛驴拉着的班车上瓜的数目说给他，接着道：“掌柜的放心，不论是准备将西州蜜放在酒楼卖，还是自己留着和送人，都不会叫掌柜失了面子。”

　　………

　　日头渐渐西下，眼看时辰不早，方明枫收了钱。留下了一车的西州蜜，便和阿都沁一同坐上驴车回家去了。

　　回去途中，阿都沁一直坐在车上数钱，数够了一百文，就拿草绳穿上，打个结当今木匣子中。

　　“对了，”阿都沁还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今日明明可以直接与掌柜的对谈生意，为何非要先和小二说？我有些不太清楚。”

　　方明枫解释道：“咱们先开口，是有求于人，那肯定就占了下风了。但掌柜的先开口，他就不好意思压价太低，如此一来咱们也能多挣些，何乐而不为。”

　　掌柜的人老鬼精，做生意这么多年，肯定能够发现西州蜜的好，所以只要让他见了西州蜜，他就肯定会买下一些。

　　既如此，先与小二攀谈，只是拐个弯告诉掌柜的功夫而已，当然是自己赚钱最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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