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事……”顾绾不死心，她不觉得自己是在说什么让人生气的事情，也不明白楚昀的怒气从何而来，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话还未说完，楚昀突然转动轮椅挣脱顾绾的手，将轮椅转向顾绾面对她，放置腿上的桃花灯也因此掉落到了地上，孤零零地滚了几圈，还坚强地亮着光芒。

　　眼前，楚昀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顾绾，他已经许久不曾对顾绾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顾绾似是被吓住了，好像长久以来和楚昀的和睦相处都让她忘了，楚昀之前有多么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她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不过是想替他治腿而已，这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别管我的腿，管好你自己，这事不用你再操心了，以后不许再提。”楚昀的眼神警惕，在夜里却依旧明亮，只是那眼底的冷漠和疏离，仿佛他们像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又像是有深仇大恨的仇敌一般。

　　顾绾张了张嘴，完全不明白突然之间楚昀为什么态度变化这么大，就因为她说治腿吗。

　　可头一次顾绾要替楚昀治腿时，楚昀也不曾像现在这样。

　　“楚昀，你够了！”似是忍无可忍，顾绾大喊出声，“我不是任由你摆弄的物件，开心时你就对我温柔，不开心时便是恶言相向，怎么，在你心里我就已经是任你拿捏了吗，我是想替你治腿，那又怎样，我是要谋财害命还是红杏出墙了，这事值得你这样瞪着我吗！”

　　楚昀一愣，脸上的寒意退散了几分，被顾绾这番话怔住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的确不太好，眼神下意识向周围看去，扫视了一圈很快又收了回来，语气总算是平淡了下来，连带着音量也小了几分：“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总之，不必再提这事了。”

　　顾绾咬着唇，只觉得心底涌上委屈。

　　什么叫不像她想的这般简单，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能怎么想。

　　“你去忙什么我要猜，你为何这般生气我要猜，就连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也要猜，楚昀，你究竟还要让我猜到几时。”

　　楚昀静静地看着顾绾，似是不能理解顾绾的委屈从何而来，他未曾待她不好，更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甚至他也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近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才让他有了这些变化。

　　“日后再说这事，天色不早了，你去歇息吧。”楚昀眉头微蹙，总觉得再说下去，会越来越说不清。

　　顾绾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昀竟是什么都没有交代。

　　就算说不愿意告诉她他每日在忙什么，她的问题里还有别的，可楚昀一个也没回答，依旧让她猜。

　　她能猜出什么，她只能猜出，自己是否在楚昀心里，不像她所以为的那般重要。

　　原以为那日的两个吻，他们之间已是捅破了窗户纸，可说到底，他们之间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两个虚无缥缈的吻。

　　只有自己一颗心扑了上去，楚昀却是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牵肠挂肚，而他呢。

　　顾绾失望地看着楚昀，心里像是被针刺过一般。

　　张了嘴，最后还是没开口，顾绾无声地转过身，就在离书房几步之遥外，朝着这条路的反方向离开了。

　　楚昀的视线穿透黑暗，直直地看着顾绾离去的背影，周围一下子静得可怕。

　　那盏桃花灯像是被主人遗弃了一般，依旧倒在原地，顾绾离去时，不曾看向它一眼。

　　月影婆裟，楚昀僵坐在轮椅上，好似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眼中的暗意未散，而后慢慢沉了脸色。

　　肩上落下清寒的月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原地坐了许久，他才机械地推动着轮椅，向前移动了几分又顿住了身子，片刻后，他转而回过头来，停在了桃花灯前。

　　楚昀缓缓捡起地上的桃花灯，夜色中，那一抹桃红的光亮缓缓向着书房移动，最终消失在了门后。

　　那处发生过争吵的地方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

　　日晒三竿，幽静的小院透着慵懒的气息。

　　屋内，顾绾在床上翻了个身，似乎没有要起床的打算。

　　以往为了能在楚昀外出前见上一面，或是能有闲余时间一同用早膳，顾绾总是逼迫着自己天不亮便起床收拾。

　　今日倒是什么想法也没有，自己真像个傻子，舒软的床不愿待，非得去热脸贴冷屁股。

　　躺着睡不着了，顾绾打开了系统中的评论，已是好久没来看过了。

　　【番外怎么比正文还长了，这到底是番外还是新的故事啊？】

　　【楚昀什么意思，又亲人家又不给人家一个交代，搞什么啊！】

　　【爷再次吐了，什么垃圾男主，求换。】

　　【不懂作者在番外里为什么要让楚昀残疾，残疾后的楚昀和原来的楚昀完全是两个人嘛，太难攻略了吧。】

　　【不是先婚后爱吗，怎么整天都在吵架，糖里都带刀，作者能不能让楚昀有好结局了啊。】

　　评论异常激烈，顾绾每日在府中胡思乱想猜测的事，也是读者们在猜测的。

　　只是，一觉醒来，顾绾却没了那般想要去探究真相的想法了。

　　昨晚楚昀冷冽的眼神似乎在留在脑海中，若是没有残疾的楚昀，也许真的会有另一番结局。

　　番外无法HE，她回不去现实世界，这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若是就这么一直待在这个世界，顾绾的视线飘向窗外，神情惆怅。

　　说到底，楚昀的残疾还是归咎于她最初的设定不严谨，攻略不下因此性情大变的楚昀也是她自找的。

　　这个世界，好像什么都在因为她的剧情而改变，除了楚昀。

　　顾绾头一次陷入了迷茫，她所爱的楚昀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头一次有了喜欢的人，也是头一次品味到这般苦涩，原来情情爱爱真的不只是她文字里的那些三言两语。

　　从床上起了身，顾绾开口唤了春去。

　　只见房门被推开，春去手中拿着一盏她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灯：“夫人，将军今晨将这个交予奴婢，让奴婢给夫人，说是夫人落下的。”

　　顾绾一愣，看着春去手中的桃花灯有些出神。

　　很快顾绾回过神来，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嘴角轻笑了一声并未去接，只道：“收起来，找个地方放着吧，以后也用不上了。”

　　“这灯不是夫人每晚接将军回府时用的吗，怎么就用不上了？”春去歪了歪头，似是还没察觉到顾绾的异样。

　　顾绾表面上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想通了许多事。

　　小说中，作者要男一和女一在一起，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在一起，就算是要主角和十八线配角HE，就算是逻辑爆炸，只要文字能写，就会成真。

　　只是她和楚昀，已不再单单只是一本小说中的番外故事了。

　　她这个小说外世界的人动了真心，而楚昀也不是会被剧情所支配的角色。

　　也许他们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两人。

　　“不用了，收起来吧，替我备马车，我要回去一趟。”

　　“又……夫人……这、这……”春去一听慌了神，怎么将军刚陪夫人回了娘家，夫人就又要回娘家，这次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想哪去了，日落之前我便会回来，快去吧。”会回来，她要把她该做的事情做完。

　　楚昀的残疾因她而起，说到底是她欠了他。

　　眼下楚昀不接受让顾令勇替他看腿，顾绾只能用另外的方式来解决此事。

　　如果她能恶补上一些专业的医学知识，再想办法找机会瞧瞧楚昀的腿，经过严谨的描述和专业的方法，说不定这个设定就会被这个世界所认可。

　　当然她也知道这事肯定不光是她写出来就能成真的，只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如果楚昀哪一天愿意再治疗了，她所提供的治疗方案也可以帮上他的忙，就算永远不愿，她也做到问心无愧了。

　　只是他们之间，似乎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接连数日，楚昀再也没看见夜里站在府门前那举着桃花灯的身影了。

　　起初他知道，顾绾肯定为着那日的事在生气，生气总归是有尽头的，腾不出闲暇时间也更不知道要怎么哄她，楚昀索性没再管这事。

　　只是过了半月之久，楚昀才发现，自己已是半月都没曾见过顾绾了。

　　“夫人最近在干什么，怎么都没见到她人？”楚昀侧头问的是刘贵，以往最爱在他耳边念叨顾绾的，便是刘贵。

　　刘贵苦着一张脸，真是不知从哪说起，半晌才道：“将军，我提过几次是否要去看看夫人，但看您累极了，也似乎没听见我的提议，后来这便不再多提了。”

　　楚昀点了点头，这事已经有了眉目，想必再过不久，就能一网打尽，只是越是到这个时候，便越是忙得晕头转向，出不得半点差错，的确忽略了顾绾，这事是他不对。

　　“她现在在哪？唤她过来，我陪她用过午膳再出门。”似是又想起顾绾以往都会赶在他出门前来见他，想不到这次她竟气了这么久。

　　刘贵几次张嘴，都想替夫人说句公道话，熟知将军的人知道，他说话并没有太大的恶意，但夫人毕竟是女孩子，被冷落数日，怎还是一句唤她过来这样的话，女孩子可不是这样哄的。

　　但到底是没敢多说，刘贵只是低头道：“夫人今日不在府上。”

　　“出府了？她出去干什么？”楚昀皱起眉头来，似乎并没体验过这样一直被顾绾围着转，想要找她时却没找着人的感觉。

　　“夫人近日时常回娘家，不过每晚都会再回来，好像只是回去看看顾大人。”

　　霎时，楚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突变，紧握着轮椅的手泛白，脸瞬间沉了下去：“她可有什么其他举动？”

　　“夫人兴许是整日在府上闲着无聊了吧，没别的什么举动了，不过近日她倒是带了许多医书回府上，每过几天便又带着医书去找顾大人，想来只是讨论一些医术问题吧。”刘贵不知楚昀为何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下意识以为自己说夫人回娘家的事惹恼了将军，连忙开口替顾绾解释道。

　　可这番解释丝毫没让楚昀神色有半点缓和，反倒越发凝重。

　　半晌，这阴寒的气氛都快将刘贵吓软了腿，楚昀薄唇微启，似是艰难又似是在克制着什么，屋内响起楚昀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的嗓音：“将夫人带回来，今日起，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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