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燃只在最初微微犹豫, 被握住以后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就这么握着手，彼此坐在一起，谁也没有看谁, 沉默地直到到达目的地。

    从飞行器下来，随手拉开路边一道旋转玻璃门走进去。

    空间立刻转换, 依旧是在那条航行在公海的轮船上。

    轮船上的房间, 依旧是他们进入副本前的那个一个, 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从始至终不变的, 是依旧紧紧握着苏灵燃手的系统先生。

    海水被风拍打在轮船上。

    冷冽令人清醒的气息。

    【你爱我。】

    像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漆黑眼眸微微失神, 一瞬不瞬看着苏灵燃。

    过分冷静，毫无感情，以至于分明偏执却极端克制了。

    【我没有想过, 你还能爱我。】AI清冽平静的声线, 像是习惯了长久的寂寞。

    苏灵燃微微失神看着他：“……”

    那双苏灵燃从来看不分明的眼睛里，承载了过多感情, 只剩下表面古井无波的寂静。

    这一刻，只有温柔是清晰确定的, 像是要滴落下来一样漫溢、孤寂的温柔。

    并不像王爵大人那样，直白地用泪水来换取他的爱意，过分寂寞冷静, 并且已经习惯了。

    只有温柔, 感谢被苏灵燃所爱。

    【谢谢。】

    可是, 明明你也爱我了。

    苏灵燃失神在那双眼睛的温柔里：“不客气。你也爱我了。”

    这样说, 不自觉有些羞耻和不自在。

    但彼此明明是可以在还不够了解的时候，就坦然发生更亲密关系的人，现在却一本正经说这种事。

    或许是因为，苏灵燃的手还掌控在对方的手中。

    系统先生温柔得令人寂寞的眼睛，冷静专注地看着苏灵燃，轻轻地说：【不一样。boss可以说，把我所有的爱意都送给你。因为这些爱意值是基于副本的数据，可以充当货币流通。但如果玩家把自己的爱意给了boss，那就是真正的不可逆转的情感馈赠。】

    苏灵燃微微错愕。

    如果说第一个副本世界，还不能将系统先生和沈危他们的关系联想到一起，第二个副本分明已经足够清晰了。

    那个叫寻的boss，分明有着一张和系统先生如出一辙的俊美锐利的脸。

    那个时候，苏灵燃将这一切归咎于巧合，还有游戏策划有意为之的剧情陷阱。

    但是，那个写不出字的刻画着紫阳花的墨绿色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熟悉又陌生的字迹，难以忽视。

    之后是猎鬼师和大鬼的副本，为什么在大鬼遗忘的执念里，会看到少年的系统先生？

    那朵可以让一切被遮掩的真相重现的白雏菊，在进入星际副本前，苏灵燃终于还是使用了。

    跟前面凌乱潦草伤眼睛的字迹不一样，后面被紫阳花汁液隐藏的字迹，笔触凌厉干净，平稳坚定至极。

    无论是口吻，还是隐秘用语，都是苏灵燃熟悉的。

    上面记录了一个秘密。

    尽管如此，直到系统先生默许承认，自己就是那个boss，苏灵燃都无法完全相信这个事实。

    系统先生眼里的温柔像要滴落：【你知道了。】

    苏灵燃看着他，皎洁安静的面容什么情绪都难以捕捉到：“嗯。进入星际副本前就看过了。”

    玩家的道具系统先生当然一清二楚，同样，玩家对道具的使用情况，也瞒不过系统先生。

    那时候，决定带着那个人进入星际副本的时候，空气里有白雏菊的香气。

    那张属于AI的，犹如二次元死神一样完美的面容，做不出任何生动的表情。

    系统先生仅仅只是轻轻地说：【谢谢。】

    苏灵燃：“为什么谢？”

    【一面觉得你永远不知道这些，或许才最好。一面却期待被你发现，想要被想起。指令太难处理，只好说谢谢。】

    “不知道会更好？你打算做什么？”

    系统先生静静地，长久地注视着他：【你想通关，永远离开这个游戏吗？】

    这个计划一直都有，但系统先生执行得并不那么坚定。

    即便变成冷静理智的AI，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无法自己，奇奇怪怪的情绪病毒一样滋生。

    旧日的残念并不觉得珍贵，看到他们和自己目标背道而驰，即便本体腐朽，留下在副本中纯粹靠数据支持的残念也在牢牢抓着那个人不放，会有一种无端的杀意。

    想要杀死这些过去的自己。

    不仅仅是厌恶他们企图阻拦他的计划，不计一切后果留下那个人的愚蠢，还有嫉妒。

    身为系统的他，打定了送走那个人的主意，完完全全失去了再去爱他的玩家的立场。

    但这些自私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残念却可以，理所当然地追逐，可以不管不顾地表达爱意。

    明明最爱苏灵燃的他却只是保持缄默，无动于衷，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

    默默的被遗忘。

    即便是他自己决定的，也无法冷静面对。

    将他们曾经一同相遇的副本世界再次经历一遍，亲手毁灭，就像是由他亲手抹消了那个人送给他的爱意。

    一切都有条不紊按照计划执行，除了他的玩家，永远在计划之外。

    即便那些残影是他的过去，即便已经下定决心克制自己，保持距离，但还是不能忍受他的玩家和任何存在有亲密的行为。

    连AI智脑的计算精度都无法准确计算出，到底是顺应计划的最优解，还是基于曾经的宁云敛的嫉妒，剧情出现了那样的崩坏。

    【是我还是这个人，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

    在那个人开口前，早就知道答案。

    不，在支线被选择的时候，就隐约已经知道了。

    即便是成为毫无温度和心跳的AI，也会嫉妒的，原来。

    “……刚刚说错了，我只被系统先生上过。”

    “……因为是系统先生，所以，即便被过度侵犯，也觉得很喜欢。”

    如果没有情感的羁绊，只是一点计划外的亲密，无关紧要吧？

    就这样放任了失控。

    “……云敛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

    【因为，想做。】

    不，因为，很嫉妒。

    那个人眼眸微弯：“下次，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创造机会给你。”

    即便是没有心脏的AI，数据核也是会高速运转电流滋生眩晕发软的，就这么被安抚。

    这个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无法再说喜欢。

    【嘀，获得系统云敛赠送的1000点爱意值。】

    每一次系统馈赠，就约等于是一句我爱你。

    宁云敛在对那个彻底忘记了他的，叫苏灵燃的玩家说，我爱你。

    每一次副本通关，冷静地看着属于他们的过去彻底被埋没毁灭，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头也不回地牵着这个人的手走下去。

    想要送走这个人的念头从没有一刻动摇，但也会忍不住沉湎在只有两个人并肩的路上，偶尔失神，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计划一直很顺利，快要达成所愿了。

    却开始不甘心。

    至少一次，在彻底忘记我之前，请想起我。

    然而即便想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系统先生比任何都清楚，眼前的苏灵燃，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眸里没有爱意。

    因为，这个人所有的爱意都毫无保留送给了那个叫宁云敛的NPC。

    宁愿自己仅仅是一款普普通通游戏里的NPC，等那个叫苏灵燃的玩家无聊的时候想起来，聊作打发消遣，只要时常可以见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过分逼真的虚拟世界，身为boss，彻底掠夺走玩家的爱意。

    我不想留下你了。也不想占有你的爱了。

    只想，在最后一次通关前，在被你所爱。

    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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