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已经到了。快让大小姐出来。”镇上擦掉脸上的雨水，自他身后，走出一个穿着明黄道袍的道士。

　　道士打量了几眼清水道：“这就是另外那一个了？”

　　“是的是的。法师您看行不行？”

　　“可以了。”道士点点头，“和前头那个也不差。那就准备做法送亲吧。迎亲队伍一起跟上。”

　　【婚礼即将开始。玩家作为迎亲队伍将送大小姐去向河流的深处。】

　　清水看了眼风回雪，提着裙子，跨进棺材里躺下。红色的棺木合上，有种盖棺定论的意味。

　　法师走在最前方，撒着纸钱开路，嘴上念念有词。

　　“神鬼莫怪！百毒不侵！”

　　大雨，红色棺木，穿着红色喜服的送亲队伍，死气沉沉的喜乐，和这撒了满地的黄纸，一起组合上演了一场荒诞喜剧。

　　风回雪混在送亲的队伍里，盯着法师的身影。法师他是垫着脚走的。

　　“这雨太大了吧。”抬棺的大发哥眯着眼睛说，他的眼睛里进了水，看不清。

　　“棺里的大小姐还好吗？别是憋死了吧。”抬棺的另一个玩家说。

　　“应该不会吧。”

　　“死不死有什么区别？反正待会送到河里，还是要死的。”

　　“那不是这么讲的啊。要是现在死了，我们的任务不是就失败了吗？”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玩家免不了有些担心起来。

　　大发哥敲了敲棺材盖：“大小姐，你在里面还好吗？”

　　没有回答。大发哥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死了吧。他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起尸了。

　　扣扣扣。

　　像是响应大发哥的问题，从棺材里面也传来了一声扣扣声。大发哥悬起的一颗心脏终于回落心房。

　　没出事就好。

　　平时从来不在雨天出门的小镇百姓，这一次全部走出了家门。他们全都举着白色纸伞，站在道路两边，阴冷地目送着红色的送亲队伍一路向渡口走去。

　　小镇，笼罩在一层灰黑色的阴影当中。

　　咚——一声锣响。

　　送亲队伍停下来。

　　渡口到了。

　　“时间到了，准备成亲仪式。”法师摇着响铃，手执法剑，让手下道童提着一只公鸡，一只碗。

　　“先祭鬼神！”

　　他剑下一划，将公鸡的脖子隔开，血汩`汩流出，不多时便装了一碗。那公鸡的脖子还未断开，堪堪粘连在脖颈之上。

　　法师讲公鸡丢开，血倒在路边，点燃三支香。

　　香立刻折腰断开。

　　“咦！”

　　法师不信邪，再次点燃三支香。

　　依旧折腰断开。

　　“怎么回事？”先人不收？

　　然而看在其他人的眼里，法师就像疯了一样。他的法剑没有劈在公鸡脖子上，却一刀割了自己的道童。

　　道童捂着脖子倒地，一脸不可置信。法师却仿佛看不见似地，继续点着香。

　　三支断了又三支。

　　终于，最后三支香点燃了。

　　他正要弯腰拜祭，只听得咔咔两声，法师的身体也拦腰折断。就像那三支点不着的香一样。

　　“啊啊啊！失败了失败了！”甄老爷害怕地躲在棺材底下，再也不愿意钻出来了。

　　“别吵！”镇长冷冰冰地看着泛黄的河水。河水已经涨到了岸边，那些岸边的槐木都几乎泡在了水里。

　　“继续送亲！你们，快去把嫁棺推下河。”

　　玩家就是个苦力。几人准备合力卸下棺材，哪知甄老爷躲在棺材底下十分碍眼。

　　“甄老爷，别挡着我们做事。”

　　甄老爷佝偻着背，背影对着玩家，脑袋缩在里面。

　　“甄老爷？”大发哥惊疑地又喊道。

　　风回雪踢了一脚，甄老爷幡然倒地。已经死去了，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

　　他的头顶直接对穿，五个小小的空洞，看起来像手指头直接钻进去的一样。

　　“啊啊啊又死了！”

　　风回雪冷冰冰道：“怕什么，现在死的不是玩家，你该庆幸了。”

　　大发哥点头道：“说得对。你就没有高中生又心理素质。难得死的都是NPC，没死到玩家头上，你应该高兴了。”

　　“我、我尽量高兴吧。”玩家哭丧着脸说，实在说服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

　　红色的棺木被推下水。没有沉下去，棺材漂浮在昏黄的河水之中。一切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岸上的人发出悲鸣。大发哥见状，连忙道：“我们也上‘船’吧，我单膝迟则生变。”

　　剩余的几个玩家连忙坐上另一个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棺木里。那么多人挤在一个棺木当中，玩家都有点担心棺材会支撑不住几人的重量，沉入水底，没想到棺木在水中摇晃了一下，顺利漂浮了起来。

　　漂浮的棺木向河对岸靠去。

　　不受控制地接近了另一个棺木。

　　那里，躺着甄府的大小姐。

　　“怎么回事？怎么朝那里靠近了？”大发哥见事态不对，连忙号召大家用手当做船桨划船。

　　但丝毫没有用处，棺木持续靠近大小姐。

　　咚。两只嫁棺撞在了一起。

　　大小姐的棺木摇摇摆摆之后，啪的一声，棺材盖掀翻了。风回雪起身，想跳到另一只棺木里。

　　大发哥拉住他。

　　“高中人，你别过去了。各人有各命。况且那根本不是人，只不过是个NPC罢了。出了副本，谁也不认识谁。”

　　风回雪没有听从大发哥的阻止，还是准备过去看看。

　　那样一个人飘向河流中心的大小姐，有点让人怜惜。

　　咚咚。大小姐的棺材发生剧烈响动，船底似乎爬上来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一只半人半鱼的男人从水底钻出。

　　他的眼睛像死鱼一样，几乎全白，白得渗人的皮肤背满了青色的鱼鳞。贪婪地看着棺木里的大小姐。

　　见状，风回雪立刻跳到了另外一只船上。岂知那船上并不是只有大小姐一个人。

　　躺在大小姐上面的，赫然是红衣小女孩。

　　风回雪跳上棺木时，小女孩登时睁开了眼睛。黑色注满了整双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她张开嘴，一口黑色的獠牙，尖利的爪子便要抓出来。

　　风回雪不慌不忙地指指外面的半人半鱼：“我建议你找他报仇比较好。”

　　小女孩坐起来，依旧盯着他。

　　“他，河神，你听得懂吗？”

　　小女孩不懂。风回雪大胆地伸手将小女孩的头扭到另一侧，让她和半人半鱼对视。

　　她黑色的眼睛盯着半人半鱼看，半晌像是终于认出那是他的仇人一样，扑向了半人半鱼。

　　没有了外部威胁，风回雪连忙叫醒大小姐。

　　“清水，醒醒。”

　　清水迷迷糊糊醒来，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别怕，你姐姐正在大战河神报血海之仇。”风回雪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估计河神战斗力不如你姐姐。等那条鱼死了，你就不用去当陪葬了。”

　　“好。”清水扑到风回雪身上。风回雪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把手放在清水背后，拍了拍。

　　“我要走了。”

　　清水愣住，抬起头呆呆地问：“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到时候了。”

　　清水看向河上的另一只棺材，那里是总和风回雪在一起的人。他们是同伴。

　　嫁棺顺着水流一直来到了对岸。清水看到另一只嫁棺上的人一个个已经登上了岸边。

　　其中一个叫大发哥的挥挥手对风回雪道：“高中生快点，就剩你一个了。”

　　“你真的要走了吗？你不能留在这里吗？”

　　“……对不起。我得走了。”

　　“你去哪里？”

　　“我只是这里的过客。一个误入这里的旅人。”

　　清水依旧呆呆地看着他。

　　风回雪站起来，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岸边，他却回了头，看见清水陡然惊喜的目光。

　　“你……”清水话未说完，风回雪低下头，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下一秒，他却已经`痛快地上了岸。

　　清水淡漠地看着空空的岸边。那个走前吻了他的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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