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问，杨风语又憋得慌。

　　比如他到现在都不太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秦方丛到底想干什么。

　　他只记得昨晚的秦方丛没戴眼镜，没穿西装，胳膊上有一串纹身，比眼前这幅一丝不苟的样子多了几分随性。

　　“田榆阳。”

　　秦方丛看出他在走神，食指敲了敲手机侧边。

　　杨风语猛地回过神，扫了他的二维码。

　　“田榆阳是哪三个字？”

　　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

　　杨风语内心狂喜，表面却看不出波澜：“田野的田，榆树的榆，太阳的阳。”

　　秦方丛通过好友申请，不等杨风语说完就在备注栏打下三个字。

　　“嗯，以后课程的事我会联系你。”

　　秦方丛收起手机，不再和他说话。

　　杨风语盯着那个纯黑色的头像看了两秒，一抬头，正好看见秦方丛右手几个指节上都贴着创口贴。

　　一些奇怪的回忆和触感涌上心头，杨风语下意识开口：“你受伤了？”

　　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后脑勺不疼的原因。

　　——因为有一只手给他当了肉垫。

　　而这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包着创口贴。

　　并没有得到回应，杨风语却已经反应过来这句问话的不合时宜，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飞快地溜了下去。

　　秦方丛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手里的手机屏幕还没熄灭，微信唯一的聊天框被他置顶，备注是：[杨风语]。

　　等秦方丛离开，杨风语才取下头上的鸭舌帽，一脸诧异地对田榆阳说道：“他好像没认出来我，下次上课你自己来啊，我可不管了。”

　　“不是，这合理吗？这可是昨天还给你留微信和电话的人诶！”

　　“他要是认出来，怎么可能不拆穿我啊？可能是我戴了帽子？搞不清楚。”

　　杨风语想不通，和田榆阳打车回去。

　　路上闲着无聊，杨风语点开微博直播，没一会儿弹幕就刷的飞快。

　　[-主播怎么又不说话？]

　　[-椰崽！！我微博发了合照！你真的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嘶哈嘶哈我直呼嗨老婆！]

　　[-我卡了？]

　　“咳……”杨风语清了清嗓子，“朋友们，我遇到了一个神奇的问题。”

　　一旁的田榆阳又睡着了，杨风语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我有一个朋友……首先这个朋友不是我自己。”

　　[-又来了，请大家自动带入“我”]

　　“别瞎说！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他帮他的朋友代答到，结果发现这堂课的老师认识他。但是这个老师不仅没有戳穿他，而且还让他加了微信当了课代表。这合理吗？”

　　[-椰崽，你老实告诉妈妈，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这个朋友的朋友是不是阳阳]

　　[-我也怀疑！]

　　[-不当众戳穿很正常吧？想给你那个朋友留面子而已，如果是长辈的话，私下去认个错就好了，问题不大]

　　“哎呀真不是我，我都休学了。”说着杨风语扫了眼田榆阳，果断说道：“其实是阳子和他的朋友们。”

　　“其实说清楚就行，问题也不大对吧，但是重点来了啊朋友们，那位老师，昨天去了陵城的首演！还他妈的是VIP！还要加我……们阳子的微信！”

　　[-啊？这个老师之前认识阳阳吗？]

　　[-确实有点点……神奇]

　　[-可恶！还有这种操作？早知道我合照的时候也要微信了！]

　　“别乱想啊，没加没加，当时可是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没想到第二天……新来的老师居然还是那哥们儿，一来二去的就加上了。”

　　[-所以老师知道吗？]

　　[-同问]

　　杨风语一下泄了气：“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还好糊弄，要命的是，杨风语觉得他知道。

　　[-这还不简单，就叫阳阳的那个朋友自己去加老师，你这边再说一句换号不就行了？]

　　[-要不你就实话实说，说你不是阳子……的朋友？]

　　“可是要是加粉丝微信，不算私联吗？”

　　[-椰崽，你怎么这么单纯啊？加个微信怎么就算私联了？]

　　[-对啊对啊，很正常啊，椰崽快来加我，我的微信号是……]

　　[-好家伙，穿件衣服吧！]

　　难道是他太敏感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对这种事有反应？

　　“那个……如果我加粉丝微信，你们不会觉得我要睡粉吗？”

　　弹幕安静了两秒，然后满屏的问号。

　　[-老婆！！我来睡你！可以吗！]

　　[-AKA耶斯，希望你对自己的形象有点逼数]

　　[-别的rapper睡粉我信，耶斯睡粉，我不信]

　　[-你们不要过来啊，我们椰崽还是个孩子！]

　　杨风语冷脸骂：“二十了都，孩你个鸟蛋。行了快到了，不播了，我是正经rapper，不睡粉，拜拜。”

　　[-椰崽，这场直播回放不能留啊……你这不卖队友吗？]

　　“不至于，”杨风语说道，“我这么糊，他还能看我直播啊！”

　　另一边，秦方丛取下一只蓝牙耳机，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屏幕。

　　人像消失，只留下一行小字：“直播准备中”。

　　秦方丛退出微博，给杨威的秘书打电话。

　　没有不必要的寒暄，电话就直接交给了杨威。

　　“喂小秦？有什么事吗？”

　　“抱歉杨叔，学校临时通知，周日集训。”

　　对面沉默几秒，语气中带着些遗憾：“这样啊……没关系，明晚不方便的话就改天吧，等你闲下来的时候。说好请你和老秦吃饭的，这顿可不能少。诶对了，杨风语加你的微信了吗？”

　　秦方丛向来不爱场面话，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听见“杨风语”三个字后神色松动几分，“加了。”

　　杨威像是松了口气：“这孩子可真不服管，原本周日的接风宴我都没把握他会来……也好，推迟一段时间也好，你们俩先相处一段时间，就是实在是麻烦你了小秦。”

　　“应该的，”秦方丛换了一只手，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创口贴，“一个月后，我带他来。”

　　“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还是你们同龄人有话可说啊，那叔叔去忙工作了，小秦再见。”

　　秦方丛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点开微信，杨风语的聊天框还在最上面，头像是一只柴犬的后脑勺，看上去带着几分憨态。

　　他其实隐隐期待杨风语会怎么做。

　　是会像直播里说的那样装傻，还是直接和他摊牌。

　　直播已经结束十几分钟，秦方丛退出微博，点开聊天框等，不一会就看见上面显示：

　　[杨风语:对方正在输入……]

　　秦方丛挑眉。

　　过了几分钟，什么消息也没有，还是一样的：

　　[杨风语:对方正在输入……]

　　秦方丛也不急，吩咐司机去买了杯黑咖啡，送他到海城临江的一幢高级公寓楼下。

　　等电梯时秦方丛又拿出手机，发现还是一样的“对方正在输入”，忍不住皱了眉。

　　电梯在最高层停下，门一开，里面是冷色调的门外玄关，秦方丛换好鞋，解锁进门，径直走向宽大的沙发。

　　这层只有他一个人，临江一面都是落地窗，全景房。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边灯影闪烁，相比之下，房间内的冷淡装修和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陈设，都毫无人烟味。

　　秦方丛想起昨晚去过的地方，干净却乱糟糟，东西到处都是，有些恍惚。

　　那里有秦方丛曾经很不喜欢的生活气息。

　　秦方丛习惯这样冷淡的日子。

　　秦方丛随手脱下价值不菲的西装，敞开的领口处露出一小截分明锁骨，秦方丛解开衬衣扣子，衣服下整齐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

　　没有消息，秦方丛放下手机，走近浴室。

　　桌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又逐渐熄灭。

　　“你都抱着手机快俩小时了，组织好措辞没有啊？”

　　田榆阳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杨风语身边，“你到底在纠结啥？”

　　“我要不要告诉他我不是你啊……”

　　田榆阳已经无所谓了，“说就说呗，加错微信了而已。”

　　“真的不会被人说是睡粉吗？林飞知道肯定又要乱说。”

　　“你又不是林飞，加个微信而已，最多算个撩骚。再说了，人家秦老师一看就是正经人。”

　　“草！还不都赖你！”

　　“不过……他确实没理由突然加你，你要不试探一下，说不定有隐情呢？”

　　杨风语打字手指微微一顿，“那我发了？”

　　“发呗！是男人就冲！”

　　杨风语手一抖，按下了发送键，然后一把扔了手机。

　　“卧槽，你害羞啥？”田榆阳捡过手机，看清发出去的消息之后顿时无语：“就这？你怂什么啊杨风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表白了呢。”

　　“滚你大爷的，害个鬼的羞！老子这叫尴尬！”

　　屏幕上大大的两个字，一个标点：

　　[-耶耶耶: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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