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语有个糖罐，里面装着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并不像表面那么乖戾、嘴臭、叛逆。

　　没人信他，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好这个糖罐，不想给任何人看，直到碰到了秦方丛。

　　他把自己的糖罐举到秦方丛面前，都准备打开了，秦方丛啪地一声，给他扣回去了。

　　就仿佛在说，你别给我看，我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杨风语怀里抱着一个枕头，伤腿压在上面，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他就像个戒备十足的猫，好不容易对一个人放下心防，翻出柔软的肚皮，却被一拳重击，到现在还胃疼。

　　喜不喜欢不知道，反正是挺难过的。

　　杨风语有点难过，一个没忍住，将头埋进枕头里。房间里安安静静，不一会儿，枕头上就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放在旁边充电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杨风语闷头摸过来一看，又是秦方丛的消息。

　　杨风语擦了擦视野模糊的眼睛，吸吸鼻子，点开他发的那张图片。

　　[。:新设备[图片]]

　　杨风语抹了把眼泪，抱着枕头坐起身，仔细看了一眼，居然是一整套顶配。

　　杨风语刺啦啦的回复：

　　[耶耶耶:关我什么事？]

　　[耶耶耶:那个beat你删掉吧，我不学了。]

　　[耶耶耶:谢谢]

　　对面很快回复：

　　[。:送你]

　　[。:不该骗你，抱歉]

　　杨风语人傻了。

　　据他了解，这一整套声卡键盘下来，少说也是一笔巨款。

　　[耶耶耶: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自己留着吧，我受不起]

　　[。:专门给你买的。]

　　[。:音频文件.mp3]

　　[。:简单处理了一下，听听看]

　　杨风语犹豫着下载那个文件，皱着眉外放。

　　之前的设备只是标配，杨风语已经觉得很厉害了，换了顶配，整个曲子的质感一下拔高，如果说之前那个能卖出二百刀，现在这个打底五百刀。

　　秦方丛不论是做伴奏还是编曲，都好像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场，只改动几处小地方，整个感觉都变了。

　　杨风语听着听着就有些激动，恨不得现在就飞奔过去上手，可理智还没忘记秦方丛瞒他的事情，憋着一股劲，半天都没想好怎么回复。

　　又跳出一条消息，居然是语音，长达二十多秒。

　　杨风语翻出耳机戴上，点开那条语音，秦方丛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哑，让他想起刚刚秦方丛身上的那股烟味。

　　“这套设备送给你，没别的意思，希望你能坚持好好做音乐，不要拿这个当幌子。你住的地方面积小放不下，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送过去，暂时放在我这。”

　　杨风语还想拒绝，话到嘴边又突然想到什么。

　　他不就一直想证明自己做的音乐吗？

　　那他就做给他们看。

　　“好啊，那你继续教我好了，不过我也不白嫖，按小时算，开个价吧。那套设备也是，我原价给你，我有钱。”

　　那头，秦方丛吐出一口烟雾，捻灭指间夹着的烟，对话筒道：“哪来的钱？”

　　“不用你管！”杨风语咬牙切齿地说道。

　　。

　　事实证明，所有卡都被停掉的杨风语，是真的没钱，一分钱都没有的那种。

　　但转天去找他时，杨风语还是倔强地当着秦方丛面夸下海口：“我昨天查了，市场价一节课两个半小时，五百。你在我心里算行业翘楚，时薪5000，可以吧？”

　　秦方丛还是那句话：“你有钱？”

　　“暂时没有，”杨风语坦坦荡荡，“不过早晚会有的，先记在账上。”

　　秦方丛微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松散：“行啊。”

　　秦方丛刻意放慢速度，整整讲了一下午。

　　杨风语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一下午全是实用干货，不仅收获满满，还彻底把解释的事情抛到脑后。

　　临走前，杨风语又想起什么，道:“还有一件事，既然是付费上课，在这里你就是我老师，下周末我去西城巡演，先请个假。但下了课我们什么也不是，你最好别来管我。”

　　“看情况。”

　　“不用看情况，”杨风语道，“我和那些网友瞧不起的哈人没什么区别，抽烟喝酒泡吧还一头脏辫，你管不着我的，我就是个小混混，拜拜。”

　　秦方丛皱着眉扣住他手腕，“去哪？”

　　杨风语理直气壮地回过头，“你管我呢？我想去哪去哪！”

　　说着就走进电梯，按下地下一层的按键，发现按不亮。

　　杨风语这才反应过来，需要指纹权限。一偏头，就看见秦方丛抵在电梯门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杨风语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去抓他的手臂，想摁个指纹，却被他向怀里一扯，整个拽出电梯，杨风语重心一不稳，直直往他怀里栽。

　　秦方丛正好张开另一只手臂，把他正面抱了个满怀，“去哪？我送你。”

　　“草……”

　　杨风语脸颊一热，耳边贴着秦方丛沉稳的心跳，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太正常。

　　害个屁的羞！

　　“你他妈的为什么啊……”杨风语闷声问道，头埋在秦方丛身前装死，还自暴自弃地砸了两下，“管什么闲事啊？累不累啊？”

　　“不是闲事，”秦方丛把他扶正，“自己想。”

　　杨风语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你他妈……”杨风语蓦地想起今早说的那句话，“你他妈的不会是想当我老婆吧？”

　　话音刚落，脑门就被秦方丛轻轻拍了一下。

　　“要当也不是当老婆。”秦方丛淡淡道。

　　车开到厂牌楼下时，众人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这是每周六TAX的固定活动——社畜的喝酒时间。

　　杨风语一溜烟跑下车，本以为秦方丛会跟着他过来，没想到一回头，只看见大奔的车尾扬长而去。

　　杨风语莫名其妙有一点点小失落。

　　“哎呦喂，”林飞凑上前来，一把揽过杨风语的肩膀，“看看我们小椰子这依依不舍的样子，还嘴硬呢？”

　　“去你的！”杨风语甩开林飞的手，莫名想起他昨天和那个男生接吻的样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调道:“我是个直男！”

　　林飞耸耸肩：“你是，他可不一定是。”

　　“你一天到晚真的是……莫名其妙！”

　　这家酒吧是陵城那家的总店，其他人总去，杨风语却显得有些生疏。

　　有些熟悉的环境，和几乎一模一样的吧台陈设，总让他想起那天的秦方丛来。

　　胃里还有点不舒服，杨风语没再喝酒，要了杯温白水，窝在卡座沙发上，照了张发微博。

　　[-AKA耶斯：白的，牛不牛。]

　　田榆阳见状，立马朝程稳叫唤：“稳哥你能不能管管他！成天到晚干一些暴露隐私的事。”

　　程稳摇头：“我哪管得住他，椰子，你不担心一会儿有狂热粉丝找上门来就好，女生倒没关系，要是狂热男粉呢？”

　　“男粉？”杨风语指尖一顿，自嘲般笑笑，“我他妈哪来的男粉，搞笑。”

　　一想起秦方丛，杨风语突然没了兴致，删掉那条微博，缩在一旁不说话。

　　喝过酒之后没什么胃口，胃里空空的，有点难受，也有点想那杯暖乎乎的蜂蜜水。

　　杨风语叫来酒保，问他有没有蜂蜜水。

　　酒保朝他投来一个诧异的眼神，“不好意思，没有哦先生。”

　　杨风语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的消息。

　　果然是不想管了吗？

　　挺好的。

　　杨风语看向吞云吐雾地几人，又想起秦方丛来，蓦地开口：“我也想抽烟。”

　　几人皆是一惊，却也没拦他，程稳抽出一支烟递给他，顺手点燃。

　　杨风语接过去，学着见过的那些老烟枪，猛地吸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唇间突然一空，烟被人一把夺走。

　　杨风语皱着眉抬起头，鼻尖猝不及防地擦过凌厉的下巴，随即对上一双距离极近的黑漆漆的眼睛。

　　那只烟被男人含入薄唇间，烟头的火星几乎差几毫米就能挨到杨风语的上唇，沉声道:“没有蜂蜜水，只有粥。”

　　熟悉的声音响起杨风语嘴唇微张，愣愣地看着他。

　　没咽下去的烟从嘴里跑了个干净，半口都没吸进去。

　　烟雾和呼吸叠在一起，萦绕在两人之间，光线昏暗模糊，平添几分暧昧。

　　杨风语一瞬的失神，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只要他一抬下巴，就能亲上去。

　　这样，秦方丛的烟肯定会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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