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虞在闻烨待在逼仄的审讯室里的时间段里, 前前后后去了八趟厕所, 教官A都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有生理问题还是心理问题, 欲言又止地看向符虞。符虞回以礼貌一笑，反而让教官A把一肚子类似于“年轻人不要小看这些问题，有病早点去治”之列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少年和审讯室里那位不一样，这位五官冷冽, 自带气场，感觉似乎不太接地气，自己刚才的想法感觉是玷污了他。
天色渐亮, 虽说昨晚出了这件事，但是第二天的训练还是要继续的。训练场上逐渐热闹了起来。教官们本以为会看到一群蔫蔫的学生，结果大家虽然揉着泛红的眼睛, 但是精神却是格外振奋，大家都在低声讨论着什么，眼神中带着教官读不懂的坚决和气愤。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大家埋头做完了惯例的早操训练，吃完早饭还有短暂的回宿舍休整的时间。学生们都淅淅沥沥地回了宿舍。
有教官蹲在宿舍楼门口, 低声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另一个人瞥了他一眼：“你精神太紧张, 想多了吧？”
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 一声哨响，所有学生都从宿舍楼里涌了出来。
然而教官们发现他们去的方向不是训练场，而是目标分明行动迅速地直接越过了训练场, 扑向了角落里一栋不起眼的小楼。
刘副校长到底年龄大了, 昨晚折腾得他腰酸背痛腿抽筋, 这会儿正靠在椅子上打盹。人渣男生和他的舍友们已经在这一宿之后彻底怕了，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也已经说了这件事情确实和闻烨无关，人渣男生只是一时脑抽想要拉他进来垫背。
按理来说这件事情应该就此与闻烨彻底撇开关系，但是因为刘副校长一脸正义地列举了闻烨过去的劣迹斑斑，并且信誓旦旦地让人渣男生不要怕，就算被威胁，老师也会还给他一个清白的，坚持认为这是因为闻烨威胁了人渣男生他们，却又因为收集不到证据，导致事情陷入了僵持。
符虞掐着时间，感觉差不多到点了，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
从他这里正好能看见外面。
先是一个迷彩军训服的人打头跑来，身后稀稀拉拉还跟着几个人，门口的卫兵怒斥道：“都回去！这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打头的几个人有男生也有女生，出于对军人的天然敬畏，还是畏缩了一下的，其中的马尾辫女生胆子大一点，声音里也还是带了点强撑的颤抖：“我们不走！”
卫兵还准备再说什么，却被几个人身后的什么场景吸引了目光，脸上逐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马尾辫女生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低呼一声，眼中逐渐凝聚了水色，抬手捂住了嘴。
迷彩服逐渐汇聚成一条线，再凝聚成海洋，最后形成了沸腾的声浪。
不是只有她们来了，所有来军训的高二生都来了。
两个卫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其中一个人转头进去汇报情况，另一个卫兵则是从岗亭走出来，站在了所有人前面：“都给我站住！你们想干什么！”
马尾辫女生的声音里拖着哭腔，却依然坚定：“我们要求释放闻烨同学！他没有犯错！”
“对！凭什么扣着他不放！你们有什么证据！”旁边有人附和。
这两声出来，所有人都仰着脖子喊出了自己心中的愤怒，所有的声音最后汇聚成了一道。
“放了闻烨！”
站在窗边的符虞微微弯了一下嘴角。
人声鼎沸，刘副校长从不安稳的睡梦中被吵醒，站在符虞身边看了一眼，暗骂了一声：“这是哪个小兔崽子组织的，别让我知道……”
“如果让您知道了呢？”符虞测过脸，平静地问了一句。
他的眼神极冷，如极寒之渊，刺得刘副校长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但是被这么一个他口中的“小兔崽子”压住了气势，刘副校长当然不服，上下打量了一下符虞：“别不是你吧？”
符虞摊开手，似笑非笑：“校长，法治社会，凡事要讲究证据，如果空口无凭就可以定罪的话，我现在就扯着嗓子喊您贪.污受.贿。”
刘副校长听到最后那几个字，心里微微一紧，瞳孔微缩，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字一顿拉长音调道：“话不能乱讲啊小同学。”
这是他为官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拉长声音，压稳音线，再逼视对方的眼睛，就能让对方感到自己的威压和话中不经意的威胁，从而对他产生惧怕的感觉。
但这次很显然他失手了，符虞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他释放出来的信息，眼神坦然而冷静，礼貌却隐含敌意：“彼此彼此。”
窗外的声浪还在继续，“放了闻烨”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能把房顶掀翻，这种情况教官也不好处理，很快就有人进来请刘副校长出面。刘副校长瞪了符虞一眼，转身再暗骂一声倒霉。
这种事情谁来处理都不讨好，落到谁身上都是个麻烦事，但校方现在最合适的出面人就是他，所以由不得他想或者不想，总之都得出去平息。
刘副校长走了，符虞却还是站在窗边，然后向着审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从他这间房子并看不到审讯室内的任何动静，但他的目光仿佛有实质的穿透性，硬生生在脑海中勾勒出了独自一人枯坐其中的少年的身影。
再等等，他想，再等等。
刘副校长站在众人面前，从教官手里拿过扩音筒，娴熟地打着官腔：“同学们都不要激动，这件事情我们都会调查的，大家先回去训练，不要着急……”
“有什么好调查的！闻爷就是被冤枉的！看不出来你瞎吗？”
一道声音从人群中穿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密密麻麻的人群，纵使刘副校长顺着声源望过去，也看不出来是谁开的口。
“放了闻爷！不然我们不会走的！”后排又有女声喊了出来。
周启和舍友A都站在前排，周启仰着头，眼中带着愤怒：“我是闻爷的舍友！我以个人名誉担保闻爷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有人在后排喊了一声：“放了闻爷！！”
“对！还我闻爷！”
声音汇聚成了声海，一声一声盘旋在整个训练场的上空，少年少女们肩并肩，眼中闪烁着愤怒却坚定的光芒，呼喊出内心的希望。
刘副校长还准备说什么，人潮慢慢分开了，一个少年带着其他几个人走了出来，站在了刘副校长面前：“刘校长啊，再加上我的名誉怎么样？”
身后的几个人都符合道：“闻爷那小子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这种事情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再加上我的！”
刘副校长眼神一缩。
附中向来以汇聚了几乎整个槟城的富家子弟而著称，校方当然知道闻烨曾经是这群富二代们的头头，对他们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到了高二，校方多少也是知道有一大批人似乎脱离了闻烨的小团体，所以在行事方面少了很多顾及。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名叫贺嘉元的少年，再加上他身后的几个人合起来，各个身后的家族都代表了一方势力，他……确实要考虑一下。
在万籁俱寂的审讯室里，一分钟似乎变得不太像是一分钟，他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究竟是过去了多久。终于，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响，有光芒照耀了进来。
他抬起手，微微遮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看到了符虞微笑的脸。
有人从他身后鱼贯而入，将审讯椅上的锁打开，闻烨缓缓站了起来。
符虞向他微笑着伸出手：“我来接你了。”
闻烨其实没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但还是鼻头一酸，像是受了某种蛊惑一般搭上了他的手。
符虞的手干燥温暖，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传入了闻烨的心里。
走到审讯室外，符虞适时松开了闻烨的手，闻烨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奇异的失落。
但窗外的声浪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闻烨愣了愣：“这是在喊什么？”
符虞勾起嘴角：“你仔细听。”
小楼的大门被不知道谁推开了一条缝，声浪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还我闻爷！！！闻爷无罪！！！！”
“放了闻爷！！！”
“还我闻爷！！！”
闻烨愣住了。
刚才还微涩的鼻尖变得更加酸涩，他竟然忍不住红了眼圈，猛地别过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汹涌而起的情绪死死地压了下去。
他向前几步，和符虞一前一后地推开了小楼的大门。
大家看着闻烨和符虞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寂静了一会，然后爆发出了更大声的欢呼，甚至有人拥抱着旁边的姐妹，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是喜极而泣。
有姐妹从人群中尖叫了一声：“符文CP锁死了！！！”
闻烨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站着的男生身上，贺嘉元懒洋洋地勾了勾嘴角，挥挥手：“不用谢。”
闻烨嗤笑一声：“谁要谢你，自作多情。”
前排有几个听到这个对话的女生对视了一眼，然后带了点八卦地看向了符虞。
只见符虞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闻烨旁边，礼貌地向贺嘉元露出了一个笑容：“闻烨不懂事，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几个女生目露精光，倒吸一口气：哟呵！！！！这醋意！！这修罗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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