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声音嘈杂, 时不时还有汽车飞驰过去, 小小的一声棒棒糖落地的声音, 并不会引起那边的什么注意力。
闻烨其实在一开始听到他们讨论到这个地方归属权的问题的时候，还在心里暗自算了算地价，顺便估算了一下自己买下这里的可能性是多大。市中心黄金地段，槟城近年来地价飞涨, 道馆占地面积不小，背后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花园，完全可以按亩为单位来计价了。闻烨暗算一通后, 发现自己倾家荡产的话可能也就是刚刚好，毕竟买地不比买房子，这个地段光是竞价估计都能翻好几倍。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这几句话。
闻烨神色复杂地看了【圣武道馆】的牌匾一眼, 心里大大地冒了个“卧槽”。如果和自己想的一样，产权证上写的真的是自己的名字，那这道馆难不成是自己的？四舍五入岂不就是自己身价翻翻了？
等等，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他又重新回忆了一下当时符虞说起过的自己家里事情。他的父亲符语堂是外交官，常年在国内外奔波, 而符虞在国内断断续续上过一年小学, 期间也会经常回国, 而道馆的孩子们，就是他的母亲西尔莎在国内期间陆续收养的。换句话说，有很大的概率, 道馆在符虞十四岁回国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而且已经成为了西尔莎的收容所。
祁尚元那边给了闻如意多少东西, 闻如意一笔一笔都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他在闻如意走了以后做过清点，心里大致都是有数的。所以，这里大概率只可能是闻如意留下来的。
想到这里，闻烨只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说不上自己是生气亦或是别的什么感觉，从一开始聂问岚提过钱的事情，而他在以为符虞是拿了钱来接近他，却也算是纵容了之后，今天听到这个消息，他竟然有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感觉。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其实只能看见符虞的侧后方，少年鼻梁挺直，下巴的弧线凌厉漂亮，气势逼人，和平时在他面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是为了把产权证骗到手？
闻烨在这边苦苦思索，而那边，听到符虞的话后，西装男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了起来。其中一个提着手提包的人，还当场拿出来了一个本子，开始查看什么。
西装男小声商议着什么的过程中，似乎有点无法决断，犹豫不决，闻烨看不清符虞的表情，但是隐约能感觉到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而就算是只看背影，也能感觉到师弟师妹们的气愤，四师弟更是气到肌肉颤抖，如果不是符虞拦着，只怕他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把西装男们都打趴下。
过了半天，西装男们也没商议出来什么结果。符虞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既然这样，诸位慢走不送。”
为首的西装男道：“且慢，容我们给夫人打个电话。”
祁家家规甚严，只有家主的妻子才可以被称作“夫人”，在祁家老爷子走了以后，现在的家主是祁尚元，那么夫人只有可能是一个人，聂问岚。
西装男恭敬地拨通了电话，大致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西装男转过身来，电话还没挂，就说道：“夫人说了，这房子的实际归属权应当是祁家的，所以……”
他话还未落音，就看到一个人擦过对面符虞的身，径直向他走来，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电话。
西装男怒道：“你是什么人！”
是闻烨。
闻烨冷笑一声：“我是你祖宗。”
言罢，他扬起手机，语气似笑非笑道：“聂问岚，好久不见。怎么，动土动到我头上来了？来之前你怎么不翻翻黄历，看看我成年了没有？”
电话那边果然是聂问岚，女人还是熟悉的柔和声线：“哟，是小烨吗？你怎么被卷进这件事了？是道馆的那个叫符虞的孩子告诉你的吗？”
闻烨被她的声音恶心得不轻：“让你的人滚回去。”
聂问岚轻笑一声：“小烨居然是今天成年吗？生日快乐啊。这可真是太不巧了，新学校待得还适应吗？符虞都给你说什么啦？是不是求你让他的道馆继续运营下去？符家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什么外交世家，什么文人墨客，到头来，还不是得求我们祁家。小烨你可千万别上当受骗。”
闻烨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符虞带了惊讶的眼神，他突然笑了一声，看着符虞的眼睛，舔了舔后槽齿：“符虞啊，他对我说……”
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字继续说道：“聂问岚，你是个傻逼。”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进了被他的话惊呆了的西装男怀里，斜眼看过去：“还不滚？”
经过这么一出，西装男大概也猜出来他是谁了，虽然不敢再说什么，但到底是聂问岚的人，对闻烨的身份带了点不屑，冷哼一声：“这个态度对夫人，不怕分不到家产吗？”
闻烨懒洋洋地笑了一声：“身为走狗就要有走狗的自觉，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夹紧你的尾巴吧，少在这里给我废话。他们不打你，不代表我不会动手。”
西装男神色一顿，显然也是对闻烨的拳头有所耳闻，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闻烨这才重新看向了站在对面的符虞。
符虞身后的师弟师妹们脸上都有怯怯的表情，四师弟长了长嘴，似乎想为大师兄说句什么，却也没能说出口。其他几个人多多少少也知道点情况，只有林师妹一脸茫然：“咦，为什么他们见到闻师兄就走了？”
七师弟一把捂住了林师妹的嘴，带上了狗腿的笑容：“两位师兄先聊，我们进去为你们泡茶！”
然后转身对着其他人试了个眼色，众人做鸟兽散状进了道馆。
闻烨看着大家离开，再关上门，道馆门口的空地上又重新只剩下了他和符虞两个人。悠长的风倒灌过来，闻烨的连帽卫衣是宽大款，映衬得他的手腕更细，有风顺着他的袖口吹进去，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不动声色地把手揣进了口袋，微微勾了勾嘴角：“符虞，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从他出现开始，符虞的视线就一直都没离开过他，似乎想要从他一举一动的微末细节里看出来点闻烨的情绪和态度，他似乎有点躲着闻烨的视线，但是在闻烨看过来的时候，他颤了颤睫毛，还是抬起眼睛，迎上了他的视线。
符虞的脸上难得有了不确定的神色，他沉默片刻才道：“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他停住了，半晌才艰难道：“我接近你确实有目的，但是和道馆无关。”
闻烨面无表情地向他走了两步，符虞似乎想要向后退，但到底忍住了，任凭闻烨拉近和他的距离，这样面对面地站着，闻烨的鼻尖正好在符虞下颚的位置，他在距离符虞半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了，微微抬起眼睛：“是吗？那么，究竟是什么目的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了吗？”
他的目光灼灼，眼下的那颗小痣在夜色和灯光下更是红得妖异，符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被灼伤一般转开了视线，但是很快，他似乎又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烨皮笑肉不笑：“路过。”
符虞抿了抿嘴，复又看向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想过我说的话吗？”
闻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纵使此刻心头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了点火气，但提到这件事，他的耳尖还是忍不住红了。他有点别扭地转开视线，声音也带了点凶巴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看到他的反应，符虞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他定定地看了闻烨一会，舔了舔嘴角，突然上前半步，将闻烨一把揽入了怀里。
海洋和雪松的味道充盈在闻烨的鼻间，闻烨被符虞的举动愣住了，一时之间没了动作。符虞的拥抱并不充满了强迫的意味，反而非常轻柔，他垂下头，埋在闻烨脖子间，轻声道：“我接近你，是为了让你想起来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喜欢我。闻阿姨和我的母亲是旧识，道馆是她借给我们的，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她……让我照顾好你，想来我是要辜负她的心意了。”
“这间道馆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他的呼吸打在闻烨的脖子上，炙热又微有点痒，这个角度，闻烨的下巴正好抵在符虞的侧颈处，他的心跳得很快，也能感觉到符虞的胸膛传来的心跳速度似乎不亚于自己。
符虞他……也很紧张吗？和自己一样紧张吗？
闻烨大脑有点宕机，不受控制地开口道：“……那个，你心跳，有点快。”
他没有一把推开符虞，符虞已经很满意了，他缓缓勾起嘴角，垂下眼睛，掩盖住眼底的愉悦：“是啊，每次见到你，碰到你，它都会这样。”
顿了顿，符虞松开了闻烨，然后拉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膛的位置：“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符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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