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天空铺陈着深深浅浅的蓝灰, 将暗未暗。

　　吃过晚饭, 舒意的奶奶就被小姐妹们拉走打牌, 沈晏川带着黄洲也不知所踪。

　　小院里只余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设备。

　　“我不想看。”舒意缩在床边，苦着脸。

　　陈娜深吸一口气，给她鼓劲：“没关系, 通稿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要是实在骂得过分, 陶姐那儿还有一堆养了好久的号可以来声援你。”

　　她还在磨磨蹭蹭, 陈娜已经径直点开节目播放页面, 顺便还“贴心”帮忙开了弹幕。

　　不大的屏幕霎时被一条条弹幕淹没。

　　舒意只来得及看见几条疑似沈晏川和梁子谦的粉丝在打卡。

　　相较而言, 另一位男嘉宾，新晋影帝崔成轩的粉丝就要温和许多。

　　至少不是一副要来暴打小三拯救爱豆的暴躁原配画风。

　　不得不承认，谢华的这档综艺秉承了他强烈的个人风格, 叙事不急不缓, 画面清新自然，空镜和花字亮点颇多。

　　“崔影帝和杨子晴还挺搭的。”陈娜读出一条弹幕，嘟囔道：“这些人都什么眼神啊, 崔成轩完全不是杨子晴喜欢的那一款好吗？”

　　舒意凑过去瞄一眼，节目正在播放每个嘉宾提前录制好的一段VCR。

　　听了陈娜的话，她接到：“你怎么知道？”

　　和崔成轩搭档的正是横空出世的一位新生代小花, 年纪轻轻，出道就斩获了金幕奖最佳女演员和最佳新人两个重量级奖项。

　　陈娜撇撇嘴：“我听工作人员说的，他们说崔成轩和杨子晴镜头外完全零交流，就算在镜头前也经常冷场。”

　　“一点也没有你们自然，也没有你们甜。”瞟了眼屏幕里的画面, 陈娜补充道：“小何说得，就是跟拍你们的那个小助理。”

　　屏幕里，杨子晴已经和崔成轩第一次正式见面，他们选择的地点是一个非遗博物馆，昏暗灯光下，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弹幕对这一对态度还算温和，崔成轩的粉丝大约是被正主动辄消失大半年的举动虐得不轻，一副“只要能看见活人其他无所谓”姿态。

　　等到舒意和沈晏川的Part，粉丝们的弹药已经加载满格：

　　【舒女士演技不怎么样，倒贴的时候姿势倒是很标准】

　　【舒意的脸也太僵了叭，不如再去医院好好整整再来，笑得太假了】

　　【沈晏川就为了这么一张脸怼粉丝？太不把粉丝当回事了吧，心寒】

　　【前排表白全世界最好的沈晏川，顺便我就不看了，蹲一个沈晏川单人cut】

　　【大家专注沈晏川，尊重合作伙伴，不要给沈晏川招黑】

　　一晃神的功夫，屏幕上已经全被“不要给沈晏川招黑”占满。

　　情况比舒意预想的要好得多，她还以为愤怒的粉丝会直接把她喷成螺旋转体式爆炸呢。

　　有了部分理智粉的规劝，弹幕总算消停下来。

　　况且谢华对节奏的把控很有一套，后期和剪辑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最初的骚动后，大家也渐渐沉下心来跟着节目走了。

　　视频里在放他们第一次在咖啡馆见面时的对话。

　　沈晏川提到粉丝和《鸳鸯剑》时，后期用心剪了《鸳鸯剑》里阮铃儿的高光片段：

　　一身大红嫁衣的阮铃儿孤身独上悬崖，在那里见到了被男女主合力包围的反派。

　　男女主与反派交手时，阮铃儿奋身向前，挡住了女主刺向反派心口的剑。

　　那一剑极深极重，直直穿透阮铃儿胸口。

　　阮铃儿倒在反派怀中，脸色惨白，眼角渗出一滴泪，却狡黠一笑，“我这一生，没想过会这么短。这么短的一生，我好像做错过许多事情，唯独这次，我觉得我做对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可是今天之后，你的心里总不会没有我了吧？以后，你看见任何女人，爱上任何女人，都要记得，有一个我，是因为你死的。”

　　这番话说完，阮铃儿强撑着站起来，推开反派和男主，转身投入身后万丈悬崖。

　　坠落前，阮铃儿的最后一句话是：“记住，我叫阮铃儿，是一只一直响在你心里的小铃铛。”

　　这是阮铃儿第一次遇见反派时说的话，她笑得也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开朗，那样没有忧愁。

　　片段停止在阮铃儿微笑坠崖那一幕。

　　镜头再闪回来，就是沈晏川温柔注视着她，称赞阮铃儿“特别可爱”。

　　多年前的羞耻镜头被翻出来，饶是舒意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倒是陈娜在边上一惊一乍：“舒姐你演得真好，这个造型也漂亮。”

　　弹幕里的反应也很热烈：

　　【这是舒意我的天？这个红嫁衣太适合她了，我可了】

　　【剧情有点羞耻啊】

　　【呜呜呜姐姐那个笑容太让人心碎了，我是姐姐眼角的那滴泪】

　　【天啊沈晏川那个眼神！太温柔太认真了吧！他真的是舒意粉丝？】

　　【我记得这部剧！到最后大反派还是心心念念喜欢女主角，根本不在乎阮铃儿】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剧？难道沈晏川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粉舒意？】

　　第一期节目放到他们离开咖啡馆就算结束。

　　陈娜从节目开播就绷紧神经，时时刻刻追踪网络数据和动向，忙不停地联络营销号和各路媒体。

　　节目结束，她总算喘了口气，抱着手机汇报：“首播成绩还算不错，酷视那边的人说数据算这一季度和同期开播里最高的。微博上的讨论度也算起来了，节目组还有你们三对CP占了差不多六七个热搜。”

　　“咦，”陈娜翻着微博，忽然叫了声，“这个话题是怎么回事？不是节目组或者我们买的，纯自然热搜啊。”

　　“什么？”舒意凑上去。

　　陈娜将屏幕亮给她：“这个，#舒意铃铛#，这个话题不是我们买的。”

　　“不过，也不是不可操作。”陈娜忽地将手机夺走，“我去和陶姐商量，找人顶一下这个话题。”

　　舒意由着她去折腾，自顾自拿着手机继续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这个热搜，又是沈晏川送她的。

　　事情的起因是沈晏川半个小时前发的一条微博。

　　这个从晚饭后就消失不见的人，不知在哪儿拍了张模糊不清的山景，配了句“山里很安静，我的心不是”。

　　沈晏川这条微博的最后，用了个Emoji的铃铛表情。

　　放在平常，这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微博。

　　可问题是，节目里才刚刚放了《鸳鸯剑》的片段，沈晏川说自己喜欢阮铃儿，阮铃儿说自己是响在心里的小铃铛，沈晏川发微博用了铃铛。

　　这是什么？这是正主明晃晃的发糖啊！

　　鼹鼠夫妇CP粉们一片高歌，截图的截图，剪视频的剪视频，写小论文的写小论文，硬生生将#舒意铃铛#送上了热搜。

　　沈晏川的粉丝忙不迭解释：

　　【沈晏川以前也经常用这个表情，这个表情只是他的习惯，跟舒意没关系】

　　CP粉更激动了：

　　【沈晏川以前就经常用铃铛？那不正说明他在节目里说得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喜欢阮铃儿，喜欢舒意吗？官方盖章这个CP是真的！这是什么长情暗恋梗！】

　　-

　　“舒姐，”陈娜走回来，收拾桌子，“你准备一下，过十分钟我们就开直播。”

　　“这次直播也不用说什么，反正节目刚播完，你就介绍一下拍摄时候的趣事，和粉丝简单互动一下就行了。”陈娜交代。

　　她开了直播，左右观察，又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让走廊上的灯光和月光照进来，好让房间看起来通透一点。

　　舒意支着下巴，看着直播间逐渐飙升的人数，先来了段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

　　【小姐姐这是在哪里？】

　　舒意捕捉到这条问题，笑着回答：“在我奶奶家。”

　　她想了想，问道：“你们想看什么？我没做什么准备，我们就随便聊聊吧。”

　　直播间里的粉丝七嘴八舌打了一串问题出来。

　　舒意还在眯着眼睛凑到屏幕前看滚动的小方块，眼前忽然炸开一朵烟花。

　　直播间屏幕上来回滚动着一条花体大字——

　　【Glitter送出一个豪华游艇】

　　看见熟悉的字母，舒意心里一动。

　　直播间里的其他粉丝兴奋起来：

　　【哪里来的大佬？舒意粉丝吗？】

　　【直播刚开始，大佬就砸游艇，等全场结束，大佬要扔多少钱？】

　　【大佬还缺腿部挂件吗？大学刚毕业那种】

　　眼见着气氛渐渐热烈起来，舒意忙补上一句：“谢谢Glitter，不过不用给我刷礼物，还有，大家都别给我刷礼物啦，钱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话音刚落，Glitter又刷了一个豪华游艇，这次他还留了一句话：

　　【没关系，钱你可以拿去捐了。】

　　【钱你可以拿去捐了，反正我就是要刷。大佬是这个意思吗？】

　　【嗷嗷嗷大佬都是这么任性的吗？几万的游艇随便刷随便捐】

　　【我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霸道总裁式的宠溺？】

　　平静了没两分钟的直播间因为Glitter的话再次吵闹起来。

　　舒意劝说了两次，最后只好假装没看见屏幕上时不时跳出来的烟花和游艇。

　　她随意挑了几条粉丝留言互动，分享了一下节目里的妆容和拍摄花絮。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舒意笑道：“我们再聊两分钟，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答完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啦。”

　　这句话刚落下没几分钟，直播间里忽然涌进来一大批粉丝，卡得舒意差点当场被挤出去。

　　直播间的留言条像中病毒一样疯狂滚动起来，舒意目瞪口呆地看着粉丝在刷：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沈晏川】

　　【沈晏川为什么会出现？这不是舒意奶奶家吗？】

　　【天啊沈晏川在笑，我窒息了】

　　【沈晏川在你身后啊啊啊啊，你快回头】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粉丝在说什么，就听见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线在她背后响起：“还没结束吗？”

　　结束了。

　　舒意想，别说直播，我都快结束了。

　　谁能想到，消失了一个晚上的沈晏川，居然，在将近半夜11点。

　　出现在她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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