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中做兵,对吧?”
阿史那真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又很想知道缘由,犹豫了一会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我教的。”李安然笑道。
她完全不怕别人把自己治军这一套学了去,因为别人即使有她的方法,也未必有她的勇气和耐心。
在这个时代,“识字”是奢侈品。
不会有人教下一刻就有可能在战场上殒命的小兵“识字”——因为吃力不讨好,上一秒辛辛苦苦教他认字,下一场战役,他就可能折损疆场。
李安然废除了军营之中的“乐营”,用识字和军中竞技,重新定义了军营之中消磨精力、犒赏士兵的方式。
阿史那真看着满脸慵懒的李安然,突然感觉像是一道细细的雷从天灵盖里灌进去,走遍了全身一般。
“左贤王慢慢看,孤有的是时间,等你的回答。”
……
红珏没有伺候在李安然的边上,因为李安然的要求,她守在书房外面。
荣枯有些担忧李安然,虽然他知道李安然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等在了书房外面。
红珏看着皱着眉头的俊美僧人,笑道:“法师不用担心殿下,她做什么心里都是有数的。”
荣枯沉默了一会,掐着佛珠反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施主……为什么跟随大殿下呢?”
红珏嘴角挂着盈盈笑意,似乎在想什么,却又顾左右而言他:“法师知道吗?赤旗军是大周第一支没有乐营的军队。”
荣枯知道“乐营”是什么。
他掐着佛珠,安静的听着红珏接下来的话,对方抬起下巴,显出了一丝孤傲和倔强来:“我从未见过大殿下这样的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什么都要去做。最奇怪的是,她居然还能做成。”
“我跟着殿下,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还能做成多少事。”
荣枯低下头,思忖了片刻,隐隐猜到了红珏的出身,却没有说话点破,只是侧耳倾听,一派温柔慈悲模样。
陈红珏是“乐户”出身。
乐户、乐营,只是好听的遮羞布,遮不住里头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谁都知道在赤旗军成军之前,乐营是拿来做什么的。
将军来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人管过乐营里那些被诬陷犯了罪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活、怎么死的。
——直到李安然接手边关六镇。
红珏记得自己遇到大殿下的第一天——她快死了,浑身的病、浑身的痛、奄奄一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乐营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外面,不要死在最阴暗、潮湿、臭虫遍地的地方。
要死,也要死在朗朗天光,□□之下。
有车辇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了。
车辇上的人遮住了光,红珏趴在地上,尽力昂起了头,只模模糊糊看到天光给车辇上的贵人镶了一道金边——比庙里的菩萨还漂亮。
“把她带回去吧。”
——大殿下当初可能是这么说的,也可能不是这么说的。
红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喝着药,问大殿下为什么要救她。
那个正在批阅边关六镇相关卷宗的人没有抬头,只是回了她一句:“你倒在我车辇前面了。”
“这么好的药,拿来救我一个什么都不会、对贵人也没有用的妓子,不觉得亏吗?”红珏捧着碗,药烫的她手心一阵阵疼,疼到心里,苦到眼窝里。
“现在没用,说不定以后会有呢?”那年幼的贵女终于抬起头来,对着红珏笑了一下,“天下向我求救的人有千千万,你只是恰好倒在了我的车辇前罢了。”
“换做别人我也会救的。”
“你若是觉得自己现在对我没用,那就去学点什么,让自己变得对我有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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