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放风两天后，沈舒羽没有直接回A市，而是去了上海。

　　车里，沈舒羽先是补了个妆，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帽子和口罩，环顾四周后才小心翼翼下了车。

　　酒店房门口，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却不是宁榛，而是他的助理。

　　沈舒羽一下子愣在那里，偏过头瞄了眼门牌号，才确认自己没走错。

　　郑霄倒是不以为意，推了推镜框，礼貌地道了声：“沈小姐请进，宁总正在开会。”

　　沈舒羽立刻会意，压低声音问他：“兜兜在吗？”

　　“在午睡，”

　　郑霄领着她往里屋走，语气平直淡定，“酒店隔音还行，沈小姐不用拘谨，想陪兜兜直接去二楼即可。”

　　到了楼梯边，郑霄十分有眼力见地停下脚步，回身说：“宁总还在等我，先失陪了，您请自便。”

　　说完，便自行离去。

　　沈舒羽朝他走的方向眺了两眼，才脚步轻缓地踏上台阶。

　　-

　　之所以会再次来到这里，是因为那天晚上宁榛告诉她，这次带兜兜一起来上海出差，是为了见一位钢琴老师。

　　兜兜才两岁多，能一口气连贯说的话都不是特别多，按理说学钢琴还早了些。

　　但由于邀请到的老师是在国际上都享誉盛名的钢琴家谈焉，为了表达求学的诚意，便早早过来拜访。

　　另一方面，骄矜自持的艺术家也不会随随便便轻易收徒，说是想先看看兜兜的天资。

　　而谈焉本人，正是沈舒羽自小崇拜的偶像。

　　房间内窗帘拉着，隔绝了外面暴晒的日头，只留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

　　沈舒羽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安静地翻阅着兜兜的故事书，指尖摩挲着书页上偶尔留下的几缕折痕。

　　这些，都是她这一年多来所缺席的生活。

　　他第一次学说话，不知道先学会的是哪句。

　　她猜极有可能是“爸爸”。

　　他第一次学走路的时候，也不知道摔疼了没。

　　不过宁家人那么疼爱他，应该不会哭太久吧。

　　有一阵子，沈舒羽时常会想，当兜兜开始意识到自己没有妈妈的时候，会不会和别的小朋友一样难过失落。

　　会不会偷偷地责怪，妈妈为什么要离开他。

　　所幸，兜兜很可爱，再次遇见她时，也热情地表达对她的好感。

　　她该感激宁榛，没有将对她的怨言表露给孩子，甚至不计前嫌地同意让她随时过来陪伴。

　　-

　　舒蕴说，沈永德从在宁氏工作的亲戚口中，得知宁榛回国了，甚至直接当上了宁氏的总裁，便在年后的某天跑去找宁榛要钱。

　　也就是那天，从沈永德口中得知他们离婚的事后，宁榛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随后便找上了舒蕴。

　　在与宁榛离婚之前，沈舒羽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父母离婚了。

　　而她父母离婚的原因，她更是羞于在宁榛面前启齿。

　　她知道自己与宁榛之间存在的现实差距，正因如此，她最希望的便是在他面前维持自己那不堪一击的自尊和体面。

　　沈舒羽清晰地记得，她第一次带宁榛回家时，沈永德悄悄将她拉至角落，神色得意地嬉笑道：“当初你妈非要坚持让你学什么跳舞练什么钢琴，我是不同意的，你一个女孩子，浪费那么多钱学有钱人的玩意儿干什么。现在看来还是你妈有远见，你看，这不就钓着金龟婿了嘛。你好好表现，爸爸等你的好消息。”

　　她永远都忘不掉那一瞬间，因为沈永德的一番话，令她在宁榛面前的卑劣感有多么强烈。

　　而给予她这份卑劣和耻辱感的，正是她的亲生父亲。

　　即便她只是单纯的深爱着那个男人，可连她的亲生父亲都认为，她所努力坚持的热爱，所引以为豪的成绩，无非是用来讨好男人嫁入豪门的某种手段。

　　也是在那之后的某一天，最开始对她表露出欣赏的宁父宁母，态度突然间产生了剧烈的转变。

　　直到她父母离婚，她随宁榛去了澳洲之后，她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沈永德居然曾因为那段时间做生意失败，跑去找宁家父母开口要过一笔天文数字。

　　羞愧感使她感到无法再在宁榛面前抬起头。

　　她觉得是她害了宁榛，竟然为了她这样的人，放弃原本可以唾手可得的一切。

　　-

　　室外的光线被隔绝，沈舒羽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宁榛的脚步声。

　　男人站在她的身侧，任由空气静止。

　　半晌，才缓缓开口说了句：“这一页故事对你来说很艰涩难懂么？”

　　沈舒羽这才回神，收了收眼眶里的湿润，发现故事书上的那一页写着

　　——“熊猫宝宝终于找到了它的妈妈，它开心得流下了眼泪，在妈妈的怀里蹭来蹭去，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

　　——“从此，熊猫宝宝和它的爸爸妈妈，一起幸福地生活在森林里。”

　　沈舒羽咬着下唇，喃喃自语道：“宁榛，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或许是她说话的音量太低，宁榛似乎没听到，兀自坐到床边叫醒兜兜，准备为他换衣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蓦地问沈舒羽：“你愿意为他换一下衣服么？”

　　沈舒羽正要答应，迷迷糊糊的兜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抗议：“爸爸，阿姨是女孩子，兜兜羞羞。”

　　宁榛从床上起身，腾出位置，面不改色地说：“爸爸手抽筋了，帮不了你。”

　　沈舒羽连忙看了眼宁榛的手，好像确实僵着动不了了。

　　于是主动坐到宁榛方才的位置，柔声哄道：“那阿姨闭着眼睛帮你换，绝对不偷看，好不好？”

　　兜兜皱起小鼻子，无声地抗议起来。

　　“和老师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兜兜，我们得守信用。”

　　宁榛有些严厉地提醒道。

　　小家伙这才勉为其难地“嗯”了声。

　　出门前，兜兜不知怎么的，突然问了句：“舒羽阿姨，你刚刚为什么哭了呀？”

　　“我……”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沈舒羽一时失语，竟找不到个合适的借口。

　　这小胖子，那会儿不是刚睡醒么，眼睛怎么那么尖。

　　“因为爸爸手抽筋了，阿姨担心爸爸。”

　　宁榛解释的声音过于一本正经，以至于沈舒羽自己都差点儿信了。

　　“……”

　　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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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

　　故事书里的内容是我自己随便写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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