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青棠愣了半天无法回神, 贺丽华揽住她的肩膀, 心疼说：“对不起, 是妈妈太自私了……”

　　叶青棠立刻回神说：“不, 妈妈, 您做得对，我支持您。”

　　贺丽华产生离婚的想法没哭，知道叶建鸿出轨, 连私生子都整出来的时候没哭，真的离婚了，也没哭。但听到叶青棠这一句话，突然泪如雨下。

　　她和叶建鸿做了十年夫妻，生了两个女儿,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就像是身上的一块肉, 她迟钝地发现这块肉坏死了, 会影响她的健康，依然狠不下心割掉, 直到这块肉长了蛆，她终于狠下心割掉了，仍然痛彻心扉。

　　有时候午夜梦回，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她, 看似有夫有女，生活勉勉强强过得去，实则什么都抓不住，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承受着，无能为力。

　　如今和叶建鸿离了婚，痛苦归痛苦，她却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她不能一直受叶建鸿的思想影响，任他把她拖进他的逻辑里，无法翻身。

　　离开他，她才有掌握自己命运的真实感。

　　这些想法，贺丽华自己都懵懵懂懂，无法与人分享。即使分享了，父母不会理解她，社会也不会理解她。他们只会说她矫情，说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不会明白她只是她，不是别的女人。

　　叶青棠的支持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就像给惶惶然的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没有错，她做得对！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贺丽华工作起来更认真，更刻苦了。她和姜妍的来往越来越密切，做的事，连叶青棠也不知道，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和她商量。

　　叶青棠既欣慰又担心，但什么都没说，放手让她飞。

　　九月一日，五年级第一学期开学，因为叶青棠住在镇上，林纯家的车子接了林纯之后，又到镇上接叶青棠，两人一起上学。

　　林纯很喜欢这个安排。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叶青棠抢到家里长住。尤其是叶建鸿出轨，贺丽华和他离婚后。林纯觉得她和叶青棠的经历太相似了，一对难姐难妹，同病相怜。她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就该结为异性姐妹——她最近在看《三国演义》。

　　两人在开学的第一天就被叫进校长室。一同被叫进去校长室的还有舞蹈队的其他成员，包括八个正选队员，和一个候补队员，赵婉苓——她最终还是被黄老师塞进舞蹈队，以防正选队员在表演前出问题。胡校长支持黄老师的决定。有赵婉苓在，梁芳菲就一直臭着脸。如果不是到市里、省会表演的机会太难得，她已经退队了。

　　胡校长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学校的舞蹈队被选中，将作为表演队伍参加市里的十一国庆晚会。这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他带头鼓掌。

　　事情从镇里上升到市里总是高大上的。九个小女生跟着鼓掌。

　　黄老师欲言又止，也鼓掌。

　　胡校长鼓励了舞蹈队一番便打发掉她们，单独和黄老师说话。

　　林纯对叶青棠说：“老是跳同一支舞，跳得很烦啊。今年我们不参加镇上的舞蹈比赛吗？”要去国庆晚会表演，九月整一个月练的还是原来的舞，练不了其它舞。她想学习不同的舞蹈，增长自己的见识和阅历，不想老是重复跳同一支舞。

　　叶青棠不想半途而废。小学生跳舞最重要的是练好基本功，编舞不会太难，既能塑形，强身健体，又能参加比赛感受一下气氛，她觉得挺好的。而且黄老师是真的有实力，为了冲奖，编的舞有点剑走偏锋，令人耳目一新。

　　不过如果为了表演的机会一直重复跳，没有新的编舞，没有参赛机会，叶青棠也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等国庆晚会之后，看看黄老师的安排。”

　　“嗯。”

　　然而过了没几天，黄老师告诉她们，十一国庆晚会的表演取消了，舞蹈队暂时解散。大家都非常惊讶，但这是学校的决定，学生没有发言权。

　　林纯接受不了，私下和叶青棠一起追问黄老师：“为什么呢？”

　　黄老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感慨说：“小纯，你有个好妈妈，记得听你妈妈的话。”

　　林纯一脸茫然。

　　叶青棠问：“老师，我们还能不能在舞蹈室跳舞？”

　　“你们还想跳舞？”

　　“就是一种兴趣爱好啊。”

　　黄老师说：“可以，你们爱来就来，不过要做清洁，至少一周两次。答应了我把钥匙给你们。”

　　“嗯！”

　　林纯和叶青棠放学回到清泉苑，姜妍回来了，突然问她们：“你们想不想转学？转去镇中心小学？”

　　“为什么？”

　　姜妍答非所问：“转去镇中心小学，你们依然能跳舞。现在青棠住在镇上，上学也方便。”

　　林纯求助地看向叶青棠。

　　叶青棠皱眉：“是不是晚会表演有什么问题？”国庆晚会表演确定了又取消，舞蹈队突然解散，现在姜妍又这样问，她很难不联想。

　　姜妍说：“所以，想不想转学？”

　　叶青棠问：“姜阿姨你和胡校长认识吧？”

　　“小纯告诉你的？”

　　林纯立刻说：“我没有。”

　　叶青棠说：“我猜的。”林纯从杨市转学过来，镇上那么多学校不选，偏偏选了德旺小学。林纯在德旺小学得到不少特别待遇，喜欢什么兴趣班就进什么兴趣班。舞蹈队到市里表演的名额，本来说让给别的学校的，后来又回来了。说没有姜妍的手笔，她都不信。

　　“姜阿姨您能影响胡校长，能影响镇中心小学的校长吗？”

　　姜妍在转学上询问她们的意见，而不是强硬地替她们做决定，表示她也在犹豫。

　　姜妍难得叹气：“小学校容易被人欺负。”这个时候教育制度上的弊端是整体的问题，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撼动的。

　　德旺小学太弱小，一被欺负便没有还手之力。幸好胡校长虽然一开始被糊弄过去，得到提醒后立刻清醒。他做人有底线，不能做的事坚决不沾手。

　　换到镇中心小学，一般人就不敢伸手了。但那是别人的地盘，姜妍只能塞钱让学校对林纯好一点，想形成影响力，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叶青棠说：“我喜欢德旺小学，不想转学。”叶家几代的小孩都在德旺小学读书，没听说过发生什么大事。即使是她以前遭受的校园暴力，也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没遭遇过身体上的暴力。胡校长的风评一直不错。

　　林纯说：“青棠不转学，我也不转。”

　　姜妍说：“好吧。如果你们在学校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你们胡校长会给我一点面子。”

　　舞蹈队的训练没了，空闲时间一下子变得多起来。黄老师大概也觉得无聊，见叶青棠和林纯真的坚持到舞蹈室练基本功，便教她们跳国际标准舞，伦巴、恰恰、华尔兹、探戈，一个一个教。

　　国标需要舞伴，黄老师跳男步，教她们跳女步，一次偶尔的机会，还抓了姜砚晖做壮丁。

　　姜砚晖自姐姐离婚后，立志要当一个能保护姐姐和外甥女的纯爷们，不愿学跳舞。但架不住叶青棠和林纯的磨缠。

　　叶青棠激他：“你不愿意动，就原地站着做桩子，让我靠着跳。”

　　等姜砚晖真的站好了，看着叶青棠围着他扭来扭去，学霸的CPU开始下载数据，实在没忍住跟着跳起来。

　　他没有练过基本功，身体的柔软度不行，但学习能力一流，节奏感很强，和叶青棠配合默契。连黄老师都称赞他有天赋，极力怂恿他学一学。

　　“万一你以后的女朋友跟老师我一样爱跳舞呢？你不会跳舞，就会被三振出局哦。”

　　“你最好听黄老师的。因为我就是这样过来的。”蔡老师拿着蛋糕和矿泉水进来舞蹈室。温文寡言的他已经成功追到黄老师，正和黄老师谈着恋爱。

　　“师丈！”叶青棠和林纯笑嘻嘻地肩碰着肩。叶青棠在四年级第一次舞蹈比赛时就看出他们的猫腻。她和林纯既加入了舞蹈队，又加入了书画队。两边都是老师。两位老师谈恋爱了，她们跟着黄老师这边叫，蔡老师完全不敢有异议。

　　姜砚晖被揶揄得有些困窘。

　　“学着点。”蔡老师微微弯身，朝黄老师伸出手，“美丽的女士，请问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乐意至极。”黄老师笑着把手搭上去。

　　男的俊，女的美，两人踩着节拍，跳起探戈，交叉步、踢腿、跳跃、旋转，明快热烈，缠绵动人。两人对视的一刻，眼里全是愉快喜悦，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叶青棠和林纯什么时候见过严肃严格的黄老师这么妩媚妖娆的样子，和姜砚晖一起看呆了，感觉被喂了满满一嘴狗粮。

　　这一幕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完全没开窍的林纯和姜砚晖。林纯觉得黄老师和蔡老师的爱情好美好美，她很羡慕，希望长大后可以拥有这样的爱情。姜砚晖则想着，如果他未来有女朋友，他希望女朋友会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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