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气氛正好， 被这么拦腰斩断，又因早上的事，吃瓜群众早就议论纷纷了， 视线在两条船上来回游移，八卦因子异常活跃。

　　男女之间大抵都是为了情|事，已经自动脑补了一些风花雪月。

　　如果说这位横空出世的沈总背后的女人是谈薇， 那么江柠被雪藏的事也就合情合理了，嗅到这些点的人都有些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好像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机。

　　而不管外面怎么议论纷纷，当事人中的一个正坐在桌子一头， 脸色阴沉，像一座铁塔，压迫着剧组的相关人员马不停蹄地改剧本。

　　其实主要是主编剧许慕阳在改。

　　删掉吻戏部分轻而易举，比起愁眉苦脸的霍凛逸， 许慕阳修长落拓的手指在电脑上飞快敲击， 显得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他笑着说：“幸甚至哉。”

　　沈炼舟轻哂一声：“好好改！”

　　事情走到这一步， 霍凛逸已经猜出七七八八，吻戏算什么？！

　　不过是沈炼舟失恋的小小祭品而已。

　　沈炼舟的爱与占有， 被阉割的小小吻戏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只是失去了艺术的一个小圆点而已，而人家可是失恋了啊！

　　半小时后， 许慕阳改好剧本，将电脑屏幕转过去。

　　经过沈炼舟的亲自审核， 一锤定音。

　　“一剪梅”后的剧本， 凡事谈薇要演的部分，连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都没有。

　　霍凛逸待在一边呜呼哀哉，没有吻戏就像炒菜没有油。

　　许慕阳懒倦地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炼舟， “沈总，满意吗？”

　　沈炼舟靠后，椅子像溜冰一样滑开，笑意不达眼底：“很好。”

　　许慕阳把电脑搬回来，关掉剧本文档，露出电脑屏幕。

　　站起身来的沈炼舟稍稍垂下眼，便一眼看到屏幕上的明星屏保。

　　赫然是他上次看到《YU》杂志里的封面照。

　　女人穿着黛蓝色的长裙，高贵冷艳地看着正前方。她眼尾勾勒的细长，似乎在睥睨又挑逗地看着他。

　　沈炼舟这才认真看向许慕阳，男人长相帅气，蓬勃朝气的少年感外溢，惊才风逸。

　　他轻哂一声：“追星？”

　　许慕阳指尖搭在键盘上，优哉游哉道：“算是吧！”

　　“所以请注意一个粉丝的分寸。”沈炼舟居高临下俯视他，“把屏保换了。”

　　许慕阳挽起一个浅淡笑容：“你大概不明白，有一种粉叫弟弟粉。”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彩色玻璃糖，问他：“吃吗？甜味会让人心情好。”

　　沈炼舟轻嗤：“小孩才不会调节心情。”

　　许慕阳慢条斯理剥开玻璃糖，塞进嘴里，看向电脑屏幕：“有代沟了。”

　　沈炼舟刻薄道：“是啊，三岁就一代沟了。跟小孩可不隔了几个代沟。”

　　霍凛逸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立马出来打圆场。

　　“沈总，这个剧本我们铁定不会再魔改了，这边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沈炼舟淡瞥他一眼，抬脚离开临时会议室。

　　霍凛逸跟在沈炼舟身后详细地将下面拍摄计划，沈炼舟终于不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这种事不要我再说第二次！”

　　霍凛逸脸上立刻晴转多云，“你放心，我会各方面注意她人身安全，要是再发生，我这导演也不当了。”

　　“行了，别要事要死的，乌鸦嘴。”沈炼舟想到什么，不快问：“对了，那个编剧是一直要跟组吗？”

　　霍凛逸：“也不是，不过他偶尔来探班，也很稀松平常。”

　　“平常？”沈炼舟轻嗤，“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霍凛逸很上道地说：“我会让他有需要再过来。”

　　冷白指尖搭在车门上，沈炼舟漆黑的目光不由地搜寻一圈，视野里出现熟悉的绿色身影，他点了下头，入车内，车子开动。

　　霍凛逸挥挥手，主要是赶走眼前的小飞虫，他刚才是眼花了吗？

　　真是大开眼界了！

　　沈炼舟好像哭了！

　　哭了！

　　不好，他也想哭！

　　*

　　四个月一晃打马而过，枫叶已转红。

　　然而对于沈炼舟来说，却度日如年，像是熬过了四年。

　　《繁花》剧组拍摄密不透风，鲜有剧透。思念如海时，正如程轻白所说，他会越来越疼，虽然剧组每天会有人报备谈薇信息过来，但依旧无法满足他的思念。

　　遭不住的时候，也会在深夜心血来潮乘坐私人飞回来，只为看一眼谈薇，他会偷偷拍一些照片回去欣赏，连王裕河都称赞他直男的拍照技术愈加精进了。

　　而在每个失眠的晚上，到处搜罗谈薇的信息，抱着谈薇的旧访谈、广告、杂志、电影、花絮等聊以慰藉。

　　终于在结束一个漂亮的生物研究所收购案后，他荣归江城，与以往一样，步履不停直接回办公室。

　　开完一个紧急会议后，沈炼舟扯了扯领带，陷在沙发里，满脑子里是谈薇。

　　也许是刚落地江城，离她很近，所以思念愈发霸道的不可思议。

　　高远进来，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沈总，这是谈薇的资料。”

　　那日，沈炼舟看到江岓藏着谈薇画像，又想起之前谈薇嗔怪他不了解她，于是当即决定让高远去查谈薇的过去。

　　沈炼舟看了眼牛皮纸袋，问：“芒果事件查的怎么样了？”

　　高远揪眉：“依旧没什么头绪。”

　　沈炼舟：“继续查。”

　　高远离开后，沈炼舟便迫不及待拆开牛皮纸袋，拿出一大叠资料。

　　仔仔细细往下看。

　　额头忽然突突突的疼，那些记载着谈薇困厄、苦难的过去，像把锥子攮进他胸口，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早该想到的啊！

　　那个深窄黯淡的雨巷，他黯哑克制地问：“我送你回家。”

　　而狼狈无措的她，凄婉摇头，“可是我没有家啊！

　　是经历过怎样的风吹雨打，才成长今时今日坚韧不拔的她啊！

　　而他居然因为她对望江事件处理的太过漂亮，而对她产生过怀疑。想起上次她处理芒果时间时的冷静果断。

　　沈炼舟如鲠在喉，酝酿好情绪才又继续往下看。直到看完，也没发现任何与江家关联的蛛丝马迹。

　　他神色稍缓，盖棺定论，都是江岓的一厢情愿罢了。

　　心底又一阵抽疼，想立即去见她。

　　然而一想到那日他说的话，他站起身，不由地在室内徘徊，却因此不小心绊倒一个盘栽。

　　秘书大惊失色进来，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问：“沈总，怎么了？”

　　沈炼舟面不改色回到座椅上，笔直坐下，指尖捏着笔，在纸上乱写乱画，不咸不淡道：“没什么事，收拾了吧！”

　　秘书向前，视线下垂，忽地看到沈炼舟胳膊下压的一张白纸上写了好多个“谈薇”，急忙别开眼，蹲下身收拾起来，谈薇啊，不是那个漂亮的女明星吗？

　　啊啊啊！秘书心理狂喜，好像磕到了。

　　沈炼舟完全不知秘书心理，低眉，胳膊挪开，一份文件上的名字登时显山露水起来，他瞬间傻眼了，“谈薇”两个字赫然出现在他签字的地方。

　　真是邪了门了！

　　沈炼舟搔了搔头，然后镇定自若地将水杯一倾，水洒在文件上，洇湿一大片，完全不能用了。

　　他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对秘书道：“这份文件毁了，等会你再给我弄一份。”

　　*

　　秘书将总裁办公室清理干净，退了出去，等会送了新的文件签完。转头又给沈炼舟泡了一杯黑咖。

　　沈炼舟端起黑咖喝，满嘴枯味，双肩塌下，想到刚刚揉皱的纸，配合之前谈薇说的关于纸的话，简直就是“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标准套餐。

　　这种烦躁压抑的晦涩情绪，直到晚上七点多，杨姨打来电话，欣喜若狂地告诉他：“索芳找到了！”

　　“联系谈薇了吗？”沈炼舟按捺住信息，“不，你先不要告诉她，我来联系她。”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宿命感。

　　他终于找到理由找她了。

　　他用工作号给她打电话。

　　电话嘟嘟嘟响，沈炼舟提口气，莫名有些紧张，直到电话自动断了，他才有一丝茫然，但他没放弃，锲而不舍地继续打，好在这一次，电话终于接起来。

　　那边似乎有些嘈杂，能听到汽车忽远忽近的鸣笛声，她应该在路上。

　　“索芳，找到了。”沈炼舟蠕动嘴唇，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嗓子又干又涩。

　　“那就好。”对方的声音依旧轻柔，熟悉又陌生，忽近又忽远。

　　“你不想看看吗？”他试探地问。

　　“不了。”

　　你不想看看我吗？这句话，在他舌尖排兵布阵，最终偃旗息鼓。

　　怕她挂断，沈炼舟急说：“薇薇，”他嗓音有些哑然，“薇薇，那我带索芳来看你。”

　　“一只猫而已。”谈薇的声音生疏冰冷，“不必挂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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