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多少？”

　　熟悉的但却十分散漫的声音。

　　楚珞直起身来，回过头。

　　燕凛一头鸡窝似的乱发，随意穿了件短袖t桖和运动裤，浑身上下透着股没睡醒的懒散劲。

　　察觉到楚珞的视线，他偏过头，两人目光相汇。

　　他似乎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把付完钱的雪碧拿起，做出“举”的动作，目光略带点漫不经心。

　　他站在离楚珞两三米远的地方，下午的阳光透过便利店的玻璃将他头发晕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芒，背光处，轮廓又被勾勒出明暗光影。

　　有那么一秒，楚珞觉得熟悉至极。

　　-

　　赵芸她们的工作室很大，大大小小隔了十几个不同元素的拍摄区。

　　她解释说，这是她们老板的男朋友友情赞助的。

　　“看，这就是我们老板安安。”她指了下阳台上正在接电话的女人。

　　然后转身又指向另一处，“那个就是安安的男朋友，何湛。”

　　此刻何湛正半撑在燕凛躺着的沙发边上，他看向沙发里那个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的人，忍不住咂舌，“你昨晚当贼去了啊。”

　　燕凛听见他的问话，眼睛也不睁开，闭着眼回答他，“刷了一晚上的题。”

　　“卧槽？”何湛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他看不起燕凛，而是从他认识燕凛起这人就跟学习沾不上边。

　　何文煜还说燕凛是学校里的大学霸，学生会会长。

　　他当时就觉得那小子骗人，谁家大学霸、学生会会长凌晨还在打游戏的。

　　而且每次见到他，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干别的什么事，反正与学习一点关系都没。

　　现在他内心复杂，“你该不会是要考试了临时抱佛脚吧？”

　　“对啊。”

　　他就说嘛。

　　然后他听见燕凛继续说：“这次月考老师定了必须得上年纪前三。”

　　“卧槽！”

　　？

　　不会吧，何文煜那小子真没骗人？

　　“何湛你起开别挡路。”

　　赵芸推着一排活动衣架过来，她路过沙发的时候看了眼躺里面的燕凛，说：“燕凛你该起来收拾了，安安接完电话就给你化妆。”

　　何湛略带羡慕看了眼燕凛，“真羡慕安安给你化妆，她都没给我化过。”

　　燕凛坐起身来，缓缓掀起眼皮，眼神里含着一种看舔狗的无语。

　　这眼神太直白，何湛瞬间就懂了是什么意思。他气笑了，屈身勾住燕凛的脖子，满怀恶趣味地调侃道：“你看这女生怎么样？多漂亮啊，想不想追她，哥哥帮你，让你也尝尝爱情的甜。”

　　燕凛抬起头看了眼楚珞，转眼又看向何湛。

　　何湛愣是从他没有波澜的脸上看出点一言难尽的情绪。

　　最后燕凛起身，给他留下两个字，“蠢货。”

　　-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角度，很棒！美！”

　　……

　　在气氛组的极力吹捧下，前面十五套衣服很快拍完。

　　拍得楚珞都以为自己许久不拍照反而技术更加精湛。

　　“最后一组，拍完收工！”

　　通常来说服装的拍摄都会提前至市场售卖的前三个月，现在四月正是拍夏季服饰的时候。

　　最后一组照片是商家要求的情侣照。

　　商家本意是店铺想要结构变形，先卖一期的情侣装试试水。按照网购消费者颜狗尿性，商家希望模特能颜值高点。

　　楚珞从更衣室出来就看见燕凛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微微弯着腰，听赵芸给他讲解怎么拍照更好看。

　　见到楚珞出来，赵芸招手让她过去。

　　两人站在一起，同样的白色t恤，配对的花纹图案，和谐的身高，干净的少年气质。

　　赵芸忍不住感慨，青春真美。

　　还有颜值高的人在一起真和谐，随便拍拍都美得像画。

　　但赵芸高兴得太早，这感慨没过几分钟被现场艰难的拍摄进度给碾碎。

　　颜值高没错。

　　随便拍拍很美也没错。

　　但问题就是颜值过高反而会让人忽略衣服，这可是拍商图，又不是写真。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两人完全没点感觉。

　　“我要被你们两个给气死，你们两个不熟吗？为什么都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这又不是拍个人时装杂志，在那里拽什么？”

　　赵芸翻遍了刚拍的几十张图，堪堪就找到了一张稍微满意点的。

　　她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场地的问题，摄影棚里哪怕再如何逼真也没户外来的真实。

　　于是她决定把这两人拉出去溜溜。

　　“就这儿，试试。”赵芸指着小道里的椅子说。

　　两人很听话，站过去、摆动作，然后把赵芸气得半死。

　　一个面无表情仿佛下一秒要成为新一代国际男模，另一个只管自己美不美够不够霸占全图。

　　“我的两位小祖宗，你们谈过恋爱没？”赵芸悲嚎，完全没觉得自己对两个十七岁的小朋友说这话有什么问题。

　　楚珞心里想：我倒是谈过，可燕凛绝没有。

　　“谈过。”

　　？

　　不是，不是，哥你啥时候背着女主角谈恋爱了？

　　你这种人设的男二这样做是会掉粉的知道吗。

　　可能是楚珞的眼神太过震惊，引得燕凛撇头看了她眼，似乎在问这有什么问题。

　　“既然谈过那就应该知道看见对方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和轻松，别给我板着脸。”

　　“还有，虽然拍情侣装不是要像拍情侣照一样勾肩搭背的，但你们能不能别站那么远，避嫌啊你们？”

　　“尽在没用的地方默契。”

　　楚珞：“……”

　　燕凛：“……”

　　话说完了，赵芸那口气终于消下去了些，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得重了些，毕竟这俩孩子都是新手。

　　她刚凶完又不好意思道歉，余光瞥见路口有家糖水店，清了清嗓子说：“歇一会儿，你们两个好好想想。”说完招呼众人过去店里点单。

　　楚珞吃得慢，基本上是所有人都吃完了她还剩一些。

　　她坐在露天的那桌，赵芸路过的时候瞥见她那缩成一团的模样灵光一闪。

　　立马招呼燕凛过来，让他坐在楚珞旁边。

　　“诶，对，就这么拍，坐那么近我还不信拍不出来。”赵芸志气高昂。

　　楚珞抬眼刚好撞进燕凛眼里。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狭长，微微往上挑。他的目光从眼尾撇扫过来的时候总是又冷又傲的，对谁都一副不上心的模样。但当他平直看向你的时候，你又会觉得自己站在了他眼里。

　　那一瞬间，楚珞晃了晃神。

　　“注意了啊，想象谈恋爱的感觉！”

　　“实在不行就把对方的脸换成前任的脸。”

　　楚珞愣住。

　　她和……晏临辞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挨近点！挨着！”

　　楚珞把头靠在燕凛的肩膀上，燕凛不着痕迹一颤。

　　阳光和煦，树荫斑驳洒落在两人身上，鸟鸣娇啼。

　　“你怎么过来了啊，别挨着我，热死了。”

　　夏日正午，大学城背后的老街里零零散散分布着前来觅食的大学生。

　　凉面摊支撑起一个个小阳棚，一张小木桌，三四个塑料矮凳就成了一个临时餐馆。

　　楚珞推了下靠过来的晏临辞，没有推动。

　　小木桌实在太矮了，长腿坐这儿真的格外别扭。

　　晏临辞扒拉着凳子从楚珞对面挪了过来紧紧挨着她，嘴上说着：“等会人多，给他们空点位置。”

　　楚珞不语。

　　人多？

　　她看了看头顶明晃晃晒的热气都扭曲的太阳，心想除了实在没事干的谁会这个天气跑出来。

　　“来咯，凉面有点辣哈。”

　　老板是个四川人，性子跟当地特色一样辣，她看了眼晏临辞，说：“你这男娃娃这么粘女朋友嘞哇，人家妹儿都热出汗了你还扒到。”

　　楚珞没忍住笑，嘴里正吸着的面条一呲溜，带起了几滴辣椒油刚好掉进眼里。

　　乐极生悲。

　　立马疼得眼睛都泛出泪水来了。

　　晏临辞手忙脚乱去掏桌上的抽纸，结果最后一张已经被楚珞刚用来擦口红了。

　　老板见了立马转身进门店里给他们拿纸，嘴里还不忘念叨，“吃慢点嘛，都说了这海椒辣。”

　　辣椒油进眼里真的是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似的难熬。

　　楚珞实在没忍住，转头过就扯起晏临辞的袖口按在眼睛上。

　　“纸来咯，别用袖子擦，脏。”老板把纸扔给了晏临辞。

　　晏临辞慌慌张张扯出纸用矿泉水打湿后敷在楚珞眼睛上。

　　冰凉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辣椒油火辣辣的刺痛，感觉到晏临辞想要帮她擦拭，她提醒：“你轻点，我化了妆。”

　　折腾了好一会儿，这眼睛才给处理好。

　　楚珞眨眨眼适应好了之后打算继续吃面，一撇头就看见自家男朋友干净的白色t恤袖子上污浊明显。

　　眼影，大地色的。

　　黑色的那一坨是眼线和睫毛膏。

　　印了个完整。

　　楚珞一哽。

　　晏临辞发现女朋友没动静，顺着视线看去，身形也是一顿。

　　这时候，老板在旁凉凉地说了句：“哦豁。”

　　“花妆咯。”

　　楚珞：“……”

　　啊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晏临辞看见楚珞面上平静毫无波澜，其实耳朵根都红透了，她伸出手遮住那只花了妆的眼睛，不让他看。

　　心脏像是被施了法，稍稍一捏就软得要死。

　　可爱死了。

　　晏临辞伸手揽住她的脑袋，往怀里一带。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透过薄薄的布料能清楚感觉到对方的体温，甚至还能闻到她喜欢的沐浴露香味。

　　楚珞最喜欢他的眼睛，因为每每当她看他的时候，她总能在那双黑瞳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像是会一直一直存在于他的双眼里。

　　这回也不例外。

　　晏临辞：“没花，很好看。”

　　然后转头跟老板说：“别逗她，她脾气可大了，小心凶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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