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看不惯他那眉眼都皱在一起的，阿谀意味甚弄的笑容，别过头去
顾公公报了下一个节目的名字，是一个舞蹈，叫做未名歌。
太后来了兴致，追问为何叫未名歌。
顾公公道：“这个，裴才人的单子呈上来就是这个名字的。”
宋祯眉头微扬起，熬了一晚上无聊的流程，终于到这个小坏蛋了，坐直了身子望去，但不见裴青娥的影子。
场下只有一排宫女挑着四面轻纱，围成一圈，里头站着一个宫装美人，俏生生的，身形和个头都有点像裴青娥。
却不是裴青娥。
“这……”
宋祯的话在唇齿间打了个滚，未出口，一串音符幽幽传来。
远远的。
轻轻的。
如山涧溪泉流过他的心里。
而后，四周的安静下来。
再看台下轻纱之中，舞者已起势，纤细的身子摇曳生姿。
隔着轻纱，大家都看不清楚，有的人抻着脖子，有的人挺直背脊，有的人险些站起身。
不知何时，琴声再次响起来，配合着舞者的轻灵曼妙，音调隐隐绰绰，忽远忽近，却带动着众人的情绪，柔柔的，无声无息的，像是夜间最温和的风，抚慰着一颗颗心。
轻纱中的舞者旋转裙摆，挥挥玉手，似乎是在作别，她背过身，低下头去，满身落寞，琴声愈发哀婉，如泣如诉。
郭昭仪红了眼睛，连皇后都按了按眼角，深深叹一口气。
宋祯看看左右两个女人，眼神在落回场中时，只见舞者已经转过身来，弹琴的人将每个音调都研磨到极致，勾着宋祯深深往下望。
舞者缓缓伸出了手，宋祯瞳孔微缩，眸光闪动，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下雨的日子，他一人跪在宸妃身旁，想哭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有不住的颤抖和无边的阴暗。
琴音牵动他的脖子，缓缓抬起头，他看到了。
他看到沉重的大殿门外，有人慢慢走来，身后的乌云被日头撕破，透出一丝光，模糊了来人的面容，但宋祯知道那是谁。
她走到他跟前，伸出了手。
“陛下…”
“陛下…”
“陛下!”
宋祯猛然醒悟，只见一曲已毕，舞者等都等着领赏，弹琴的裴青娥也从后方走了出来，一身粉色襦裙衬得人娇艳欲滴。
她似笑非笑看着高位上的自己。
一时间，宋祯的心格外柔软，他听懂了这首曲子，酸酸涩涩，想靠近又远离，一种无法言语的，难以名状的感情，所以叫做未名歌。
他记得裴青娥的那句话，“我以后全心全意的，跟你在一起。”
宋祯觉得喉咙发干，亦觉得现场的所有人都很多余，若只有他们二人在该有多好，他就能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乌发，告诉她，自己都懂的。
宋祯第一次懊恼自己是个皇帝。
如若他是个普通人，是个平凡的公子，他真的愿意什么都不想，只跟她在一起，一心一意。
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个皇帝，是大周的君王。
宋祯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他缓缓开口道：“裴才人琴艺出神入化，甚得朕心，前段时间也侍疾有功，今日晋封为婕妤。”
他看向太后，后者眼神淡淡，并不反对。
众人向裴青娥道贺。
而后宋祯舔舔嘴唇，再次开口，犹豫道：“今日逢喜事，朕想郭昭仪进宫多年，亦是贤德柔嘉，故…”
“故…”
故而要晋升郭昭仪为贤妃，他已经晋升郭父为车骑将军了，这是对他一举拿下丁慎及其党羽的奖励，是笼络好大臣的必要手段。
可裴青娥的眸子望着他，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去。
他们才互相表白，今日就要晋升他人妃位，将一颗真心让在哪里呢。
我真不是个好男人啊。
宋祯合上眼，思虑着，殿内极安静，甚至能听到自己缓慢好沉重的呼吸。
终于，他睁开眼眸，接着道：“故知郭昭仪爱书法，朕就将那篇太宗《圣教序》真迹可否赠与昭仪，如何？”
郭昭仪一愣，没头没尾，皇帝这是在说什么。
太后也讶异，听闻皇帝已经拟定要升昭仪为妃了，怎地今天胡说八道些什么。
众人各有心思，卞皇后倒快意几分，本已经心凉了，哪晓得皇帝临时改了主意，没让郭氏爬到自己头上，所以放缓了语气，“你二位可还不谢恩？”
郭昭仪和裴青娥都跪下谢恩。宋祯立刻又道：“朕生病的时候，皇后也辛苦了，近日新得了一方和田玉雕，乃是一只凤凰，朕赐给你。”
卞皇后受宠若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跪下。那只玉凤由顾公公领着三个小太监端上来，映得满堂流彩，引来众人称叹。
太后蹙眉，内心赞妙，真是抚慰了新臣，不忘老臣，不至于过于太高了某人，这下郭卞两家都对皇帝感恩戴德了。
裴青娥偷偷去看郭昭仪的神色，只见她仪态端庄，行了礼后坐回位子上，依旧波澜不惊。
裴青娥亦松了一口气，如说她不在意郭昭仪与自己同封，是骗人的。
但宋祯的为难，她看在眼里，她懂得皇帝的权衡。
更是感动宋祯的让步，她心中轻松，嘴角带着微笑，跟着舞者往后台走，却忽略一旁暗处的秦王。
他眼神越发阴鸷。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爱意满格，
秦王黑化倒计时。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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