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从八岁就进了宫，生老病死都没出过宫，怎么会对你有恩？”
“是真的。”裴青娥道：“她没出过宫，她娘家总有人吧。她祖籍哪里你可知道？”
燕雪抿了抿嘴，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扬州。我只知是扬州。”
“这就是了，早年我老爹去扬州做教书先生，被当地乡绅拐骗欺辱，告官无门，正潦倒时路遇宣徽使大人回乡祭祖，这才为我父亲主持公道。”
宣徽使指的是宸妃的祖父，当时宸妃盛宠，先帝爱屋及乌，一家人都得了封赏，一路平步青云，她祖父更是当了宣徽使这样的中枢要职。
当然，没过两年，在丁慎等人的弹劾下主动请辞归田。
谎话是进宫之前就编好了的，连宣徽使那年回乡的时间都确实可查，就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毕竟你跟别人露底，人家才会跟你交心。
燕雪将信将疑，裴青娥又道：“我进宫实属偶然，但父亲从旁得知宸妃的死实有蹊跷，所以…”
燕雪大为所惊，连忙抬手捂住了裴青娥的嘴巴，起身下床将窗户关好，回身问她：“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你这样紧张，不是证明我没有胡说吗？”
燕雪咬牙，“我说不过你，我只问你，你从哪个旁得知的。”
裴青娥坐直背脊，讳莫如深，“这你就别问了。”
燕雪不敢相信，浑身开始打颤，仿佛眼前的裴青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道：“有人要重查娘娘的死，所以李家施恩的人，比方你，为他们在宫里探查是不是？”
裴青娥眨眨眼，郑重点点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坏心。”
燕雪惴惴不安，捧着心口，按住突突跳动的胸膛，喃喃道：“要拿娘娘做文章，又怎么会没点私心呢。”
裴青娥看她的脸阴云密布，试探着问：“难道，你真知道什么？”
她感觉到燕雪的手在冒汗，连嘴唇都发干发白了，裴青娥道：“不管他人怎么样，我总不会害你的对不对？”
隔了许久，燕雪开口，与裴青娥说：“娘娘待我很好，先帝当年最爱看仙韶院的掌上飞天。”
“这支舞蹈是要十一二岁的女孩在方寸大小的鼓面上完成。当年很多人为了讨好先帝，拼命练习。但因此摔伤的舞女不再少数，唯有我能练成一二。但在承欢殿表演时，不慎跌落下来，伤了脚。娘娘央求先帝，这个舞太刁钻，实在不易推行，先帝终于下旨命宫女不可再练习这掌上飞天了。”
裴青娥道：“而后宸妃为你找来了太医诊治吗？”
燕雪点头，说话间眼眶已经红了，她说：“娘娘这么好一个人，从未听说有何隐疾，怎么突然就去了。我不相信。”
“我托了司药司的熟人，想要查阅了娘娘当时平安脉的记录。你知道后宫妃嫔都是司药司女医请平安脉的。”
“然后呢？”裴青娥追问。
燕雪垂着头，从嗓子里压出来一句，“司药司案牍房那日突发大火，甚多簿册都被烧毁了。”
她扬起脸，眼中泪光闪烁，“不光如此，娘娘去后，她的近身侍婢死的死，走的走，疯的疯。”
裴青娥讶异，她道：“按道理这些人要么分派到别的宫殿，要么去给娘娘守陵墓。”
“按道理，你都说了是按道理，”燕雪落下泪，“若不是其中有鬼，怎么可能没一个正常人留下呢。”
裴青娥沉思，燕雪拉起她的手道：“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也不管你方才说的几分真，几分假，若你能查明真相，告慰娘娘在天之灵，我，我，”
燕雪掀开被子，就要往地下跪去，裴青娥连忙捞住她，燕雪拥着裴青娥，泣道：“青娥，我愿意帮你打探消息。”
这样听来燕雪早就觉得宸妃这事蹊跷，无奈疑云密布，又有高人操盘施压，她不敢翻将起来。
如今不完全是相信自己，而是觉得裴青娥能触这件事，背后的人应是有一定能耐，否则没这个胆子。
不论哪种缘由，燕雪年纪不大，但是宫里老人了，人脉资源自是比自己要好。裴青娥如此暗忖。
于是她将人扶起来，安慰道:“先不急，你先养好身子，我需得理出个头绪来。”
或许下了这样大的决心，燕雪心有余悸，眼下无力说话，只有点头。
裴青娥思索了良久，问她：“宸妃身边的宫人一个都没了？”
“我知道的，没一个在宫里了，但她宫里少说二三十，多说五六十宫人服侍，我也没法一一了解。”
“那好。”
裴青娥道：“你养好身子，帮我去打探一下，现今宫里有无承欢殿旧人。”
燕雪答应了。
裴青娥起身要离开，走到门口，还未拉闩，她突然想起一事。
“燕雪，宸妃可有子嗣”
燕雪茫然摇头，“没有啊。”
“也未曾怀孕过？”
“没听说过。”燕雪说，“娘娘何等荣宠，怀孕了还不得阖宫皆知啊。”
“也是。”裴青娥笑了笑，转身出了仙韶院。
走在回去的路上，裴青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都说宸妃受宠，可为何没有一个子嗣呢？
是生不出来，还有人不让她生出来
她正想着，忽听拐角墙下有二人在对话，约莫说的也是生孩子之类的。
裴青娥便多听了两耳朵，只听一人道：“你知道么？秦王殿下的妾室有孕了，他请旨封为侧妃呢。”
晴天霹雳，裴青娥愣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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