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幔帘，只见床榻上的裴青娥娇憨妍丽，她重信重义，倔强为他人保守秘密的样子，她被顽疾折磨到虚乏无力的样子，都惹人疼惜。

    但现在宋祯不知道怎么去看待裴青娥。

    他本来是果敢的一个人，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他本来是很隐忍的人，为了大计，他能负重十余年。

    但面对裴青娥，他一而再再而三小心翼翼，很想触碰却又收回手，怕伤了自己，又怕伤了她。

    他站在床榻前，静静地看着裴青娥。

    就刚刚，在勤政殿，方若君问他，怎么看清河。

    他很难说出口，他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清河。

    如果他说了，还怎么让方家心甘情愿地为他尽忠？

    他很难说，一切都是清河一厢情愿，直到那年去涿州送亲，宋祯才知道这个小姑娘一直钟情于自己。

    晚了，圣旨已经下来，送亲的船舶即将扬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方妙柔表白，会永远记得宋祯。

    宋祯曾揉着眉心，心道为何要记得我，再过不久，我就要继承皇位，会有许多女子不断送到后宫里来，我会跟这些女人生好多皇子，好多公主，转过头我就忘了清河郡主是谁。

    记得我，于你方妙柔，有什么好处。

    于是，宋祯同她说，“你该忘了我，或许这样，你在高云国还能过的好些。”

    可惜，方妙柔没有过得很好，她甚至没有达到觅江对岸。

    所以，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宋祯这样想。

    老天要惩罚我的无边心机，满腹算计，故而派了裴青娥到我身边来。

    撩拨我，折腾我，让我心烦，心忧，心醉。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古人诚不欺我。

    毕竟，

    当年，正是我，提议父皇，让方家二小姐去和亲的。

    谁作的孽，谁来还。

    宋祯伸出手，慢慢抚上裴青娥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朕若问你，是谁与你换血，你也不会实情相告，对不对？”

    我们都有秘密，很公平。

    宋祯抽身离开，裴青娥继续睡着。

    在梦中，她在一大群十二三岁姑娘中，缓慢行走，耳边传来尖细的说话声，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太子生辰，即将开席，不要急，慢慢进东宫…”

    裴青娥完全搞不清楚，自己为何在这里，太子是哪个太子？

    宋祯这么年轻，还没有子嗣，哪里来什么太子呢。

    她踮着脚想要看得更远更清楚一些，却不想人实在太多，她不知被谁推了一把，结结实实倒在地上。

    她身子似乎变得很矮很小，力气也很小，怎么都站不起来，眼看一双双脚就要踩将上来。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裴青娥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那双手。

    凌风一惊，愣神之际，手被裴青娥握住。

    与此同时，裴青娥喘着粗气，睁开眼睛。

    凌风知道她被吓到了，忙低声说，“王爷听闻你生病了，让属下来看看。你放心，院中的人都睡了，无人发现。”

    裴青娥咽了咽唾沫，发现喉咙很干，说不出话来。

    凌风照旧拿出药瓶，裴青娥明白，这是秦王给她的药。

    良药苦口，凌风知道她现在难以下咽，就裴青娥接了一杯水，但发现她根本无法坐起来，只好坐在床边将人扶起。

    裴青娥浑身没有力气，软软地靠在凌风肩头，由他托着水杯，将药并一大碗清水喝了下去。

    凌风一支手放下杯子，一手从床边的案几上拿了一块手绢，为她耐心的擦嘴。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裴青娥的睫毛很长，能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能让眼睛看上去毛绒绒亮晶晶的。

    裴青娥捂胸咳嗽一声，凌风忙把人放下，让她慢慢躺好。

    裴青娥看他蹑手蹑脚忙前忙后，良久，艰难开口，“我上次跟你说的，你没有告诉秦王吧。”

    凌风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

    裴青娥深深看他一眼，仰面道：“没事，他也会查到的。”

    “真没有！”

    凌风放下手绢，压着声音说道。

    裴青娥怔了怔，温柔笑开，轻声道：“好，我相信你。”

    凌风嘴角微微拉扯，也有一丝笑意。

    静默片刻，裴青娥幽幽问，“既然我相信你，那问你一个问题。你实话告诉我好吗？”

    凌风本想点点头，但最终没有动。

    裴青娥不等他答应，还是问出口，“我不是一个孤女，我有过去，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皇帝真的很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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