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倪老板做的。

　　本来她们俩说去这附近的菜市场买一些菜，但外婆说，这镇上不比城市，大家都早起赶集。一般都是上午出摊，下午菜市场都没人在的。

　　而且家里都有菜。

　　外婆让外公杀了一个老鸭子，还去田里摘了一些新鲜的蔬菜。

　　老人家说：“你去菜市场买的菜，不也是这些嘛，你看家里都有，而且还更新鲜。我们一般都不出去买菜的，都在家弄。”

　　倪老板一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总想去买些什么给外婆吃。但听外婆这么一说，便入乡随俗。按照老人家的意思，炖个鸭子，然后再炒俩蔬菜打个汤。

　　外婆摔到卧床的这几天，外公嘴上骂骂咧咧，但该给外婆料理的地方，一样没落下。除了洗衣做饭。

　　到了洗衣做饭的点，住在这附近的姑妈，就会过来帮忙。

　　姑妈是外公的妹妹，就嫁在这附近，偶尔会来往。她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性是什么样的，所以力所能及可以帮的上忙的，都会做好。

　　姑妈是个手脚麻利的女人，家务活到了她手里，都料理得特别干净。她除了料理家务活外，还会下田种地。每每丰收时，还会拎着田里的菜，到集市上去卖。

　　姜识以前听大人说过，姑妈没嫁对人。

　　老公和儿子都欠了一堆的外债，几个女儿都外嫁了，难得才回家一趟。印象里，姜识要喊她的老公叫姑丈爷。姜识没见过几次，但知道他是个文化人。爱弄笔墨，但也爱小赌。

　　每每哪家有红白喜事需要登记来宾什么的，都会请他去。

　　拿到了红包，就坐到桥头去堵麻将。偶尔也会打牌，总之，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他都不管。

　　他做甩手掌柜，辛苦的就是姑妈了。

　　她总是勤勤恳恳地低头干活，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就连别人家盖房子，需要拌水泥搬砖的小工，她都去做过。

　　赚来的钱，就拿来养家。

　　老公是一分钱都不会给她的。

　　几个小孩也都是靠她一分一厘地拉扯到大，年轻的时候，什么活都做过。现在年纪大了，只能做一些农活跟家务活。

　　在外公和姜识说起这几天都是姑妈过来做饭的时候，姜识断断续续地倪老板说起，姑妈是谁。

　　上次倪老板来，带了很多东西，两人给姑妈送去的时候，她不在家。姜识是拜托外婆后来给拿去的。

　　倪老板也就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

　　这回倪老板说要做饭，外婆赶紧给姑妈打了电话，让她今晚不用过来了。家里有人做饭。

　　姑妈也没有多问是谁来了，她这个人，只晓得勤勤恳恳做事，旁的事情从不多问。她确定家里有人做饭，就说，那我明天再去。

　　挂了电话，外婆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知道，姑妈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她那个家，也是她一个人在忙里忙外。

　　外婆跟外公商量着，等她腰养好了，就给姑妈包个红包。多少都是心意。人家重情，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

　　外婆这么说的时候，外公也听明白了。

　　他说，知道了，会给她的。

　　“那我们明天也再去一趟姑妈家里吧。”倪老板说。

　　姜识回：“可以呀，姑妈家里也不远。正好我们明天可以起个早，然后去集市买些菜，请姑妈过来吃饭。”

　　姜识用的是请字。

　　不是说让姑妈过来帮忙。

　　姜识是打算在这里多呆几天的，至少要等到外婆好转一些，她再回莫城。要不然她也是心神不宁的。

　　“?好啊。”

　　不论姜识做什么，说什么，倪老板都是全然应下的。她也很愿意去陪她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在她的身边，倪老板不再是其他人口中的，只会玩泥巴的人。她会有期待，也会有对身边人的回应。她是鲜活的。

　　-

　　晚饭是姜识跟倪老板在厨房准备。

　　一开始倪老板说，她一个人就可以了。姜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你确定吗？

　　平常不都是这样的吗？

　　姜识神神秘秘地说：“但是外婆家的厨房跟外面的可不太一样噢。”

　　倪老板想，不都是厨房呢么。

　　能不一样到哪里去。

　　她说：“哎呀，没问题的啦，你就去休息下。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姜识用一脸这孩子真是天真的表情看着她，这让倪老板开始有点慌了，“真的有那么不一样吗？”

　　姜识揶揄她，“不是说一个人也可以的吗？”

　　倪老板难得磕磕绊绊地说：“那要是我一个人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搞定的话，还是需要请求姜阿识同学帮忙的。”

　　噢！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先。”

　　“好。”

　　转过客厅，到后院。

　　厨房藏在后面的小院子里，不得不说，镇上的自建房比城里的商品房的空气质量和空间视觉感好太多了。

　　倪老板突然想起以前她们去婺源写生时候的场景了。

　　也是住在村里人的自建房里，每天起来都可以鸡叫声和鸟叫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逸。每天房东会提供三餐，只是那时候倪老板忙着看外面的风景，没顾上去看厨房是怎么样的。

　　眼下却看到了。

　　果然是她一个人搞不定的。

　　“这锅，未免也太大了点了吧！”推开厨房的门，看到的就是一口大锅。搭配烟囱使用的那种大锅，“我好像在B站某个拍视频的up主看到过。”

　　“你该不会说的是李子柒吧？”

　　“她的也有。但还有一个云南的小姐姐。叫‘滇西小哥’。”

　　同样是拍农村一日三餐视频的博主，但看这两人的视频，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太一样的。

　　李子柒的视频，感觉很有仙气。像是室外桃源。拍一道菜，能把食物的一生，从落籽下土，到破土而出，再到成秧苗。最后开花结果。让人看了以后，不仅治愈，也涨知识。

　　而‘滇西小哥’的视频，更多是烟火气息。

　　她家还养了一条狗，叫大王。看着像是阿拉斯加，但倪染对狗的品种不太了解，只知道很可爱。每次出门，都喜欢玩水。小哥是地道的云南妹子，她做的是大多跟云南那边的特色菜有关系。

　　她总是一个人做全家人的饭菜，偶尔还会喊邻居亲戚一块上桌。有时候也会跟亲戚一块准备食材。

　　……

　　每次看她的视频，倪染都会觉得，那就是自己想要的田园生活。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回去也要看。我们一起看。”

　　“当然可以啦。”

　　“所以你今天到底可不可以搞定晚饭噢。”

　　“嗯……应该是可以的吧，毕竟我看过那么多的视频。”

　　“那我小小期待下喽。”

　　“要不然还是不要有太多期待好了，我怕我没控制好力道，把这个锅给砸了。”

　　“那我们晚上就要喝西北风了呢。”

　　“哈哈。”

　　玩笑归玩笑，倪老板还是很给力的。

　　她稍稍研究了下大锅应该怎么炒菜，就大概明白了。

　　第一道菜做的是鸭子，因为鸭子需要用砂锅另外炖，所以先下锅爆炒。

　　鸭子大火爆炒后，再放入加水放入砂锅炖。肉质才开始变烂。倪老板说，她还是一次看到杀鸭子的场面。

　　一刀割喉。

　　石块压住鸭身，待断气，血流尽而亡。烧一锅滚烫的沸水，将鸭身浸泡其中，趁着烫水，赶紧扯毛。

　　这些活，都是姜识的外公做的。

　　把所有都料理的干干净净后，真的就连鸭子的脚底板，都给扯的干净，外公才把鸭子交给倪老板来做。他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姜识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和周围的人相处。

　　看似暴脾气的他，其实内心很细腻。

　　只是人的大半辈子过去了，他那么孤傲的一个人，他有自己的乌托邦乐园，却从未享受过。

　　他喜欢文字，双手却常用农具；他热爱乐器，却只有晚年，才有时间好好学。他一个普通的农民，用自己的双手，养育了一家人。

　　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赌博。

　　或许每一次的急脾气，都是理想与现实的冲撞吧。

　　听姜识说完，倪老板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外公也好厉害啊。”

　　出生在那样复杂的时期，经历了动荡和饥荒的年代，最后在沉浮中，站稳脚跟。七十多岁了，依旧靠自己的双手去生活，不对任何人有依赖。

　　他始终都有自己的节奏。

　　虽然不那么通人情世故，却也不是那么固执封建。

　　这不就够了吗，哪有那样完美的人。

　　-

　　鸭子彻底煮烂了后，倪老板的小炒白菜和蒜炒菠菜也做好了，?她还弄了一个蛋花汤。

　　菜还没上桌，姜识忍不住尝了一口，直夸：“倪老板，你真的太厉害了！你这手艺，咱们都可以去开饭馆了。就叫‘柴火锅大饭店’！”

　　“你负责炒菜，我负责烧锅！”

　　倪老板震惊脸。

　　这是做了一顿饭，顺带改了个行？

　　“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你不愿意嘛。”

　　“我是不愿意……”

　　“不愿意你烧锅啊，你怎么可以烧锅呢。你啊，只能负责坐着收钱。其他什么活都不用做。”

　　！

　　倪老板真的越来越会了！。

　　姜识蹭地红了脸。

　　她不好意思道：“那我要是负责收钱的话，说不定饭店都要倒闭唉。”

　　姜识对钱没有什么概念。

　　她也是那种适合闷声干活的。

　　倪染直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负责烧锅的话，我们的大饭店，会倒闭的更快唉。”

　　作者有话要说：

　　姜阿识：哼哼哼！看不起人噢。

　　另外补充：章节里说的两位UP主的视频，都是我特别喜欢的。每次看都会觉得很心静，仅代表个人观点。

　　46、摇青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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