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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妆奁匣

麦客 2021-11-19

  漫无边际的黑暗从眼前退去,两点珠似的烛光亮起。

  一个声音悠悠吟道:“玉骨莹云腴。已知倾国无能比,除非天上有仙姝。”

  梁珩想要坐起来,接着发现做不到,他的四肢仍无自由,重心不稳,歪歪扭扭栽倒在干草垫里。四面是湿冷的石壁,暗无天光,他知道这是哪里,曾经仇千里就关押在他对面的牢房,如今那里蜷缩着另一个人——信州。

  信州似乎很受了些折腾,虽然皮肉无伤,却饿得鸡骨支床,憔悴难当。此时两手抓着牢门,哀戚地望着昔日的主上。

  梁珩待要说话,嗓子却干渴得冒烟,开口即咳嗽个不停。

  牢中吟诗的那人便知他醒转,影子转到门前,稀薄的火光攀上他面庞,段博腴微微笑道:“这是韩英赠予我母亲的批词,她是个目不识丁的妓/女,却妄想能教养出官人,取了这词里的一个字给儿子起名。我以前的名字叫做梅腴,后来改名换姓,也未能拿掉这个字,我想,断不至于是被这枷锁束缚住了,只是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要祭奠亲娘一二罢。你以为呢?”

  “……舅舅。”

  段博腴道:“慎言。北寺狱中,可没有我家外甥。”

  梁珩努力坐起,靠着寒凉的墙壁:“可你将她葬在城外三无园,有血有肉的人会这样对待亲娘?”

  段博腴不以为忤:“她患上花柳病时,我已升任奏曹,身份不便去探望。丢弃她的,是解绫馆的女人们,馆楼被我一把火烧尽,算是为她平息了怨怼。”

  正月里西市那一把火原来是段博腴放的。

  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惜段博腴已不是梁珩能随意发问的对象了,他只能自己开动脑筋——沈育刚查到一点线索,解绫馆就化为灰烬。无疑是段博腴为了隐瞒。

  可他如今又自发将这一切向梁珩抖落,无非是梁珩已不在能威胁到他的高位之上了。

  曾经被人穷追不舍的真相,由自己娓娓道出,段博腴似乎在这之中感受到尽在掌握的权威。

  “现在想来,”梁珩艰难道,“从你口中说出的一切,都自有一番别的意味。那时你常对我说,唯有读来的书是自己的,别的谁也拿不去。”

  “难道说的不对?你身陷囹圄,身无长物,恐怕唯有曾经在沈矜座下念书的日子,仍历历在目。”

  他轻快的言语在牢房里回荡,如同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

  “那是韩英曾用以教诲我的话。”段博腴道。

  沈育猜对了,梁珩心想,段博腴果然是隐藏在韩英府中的那名刽子手。韩英爱他母亲,爱屋及乌,给予了他崭新的身份与崭露头角的机会,段博腴报答韩英的则是乱刀砍死。

  段博腴似乎很能懂得梁珩的想法,摇头道:“你真是个过于天真的人。韩英当年视我同蝼蚁,人面对比自己弱小百倍的生命,反而不急于碾死,而乐于观察他在泥泞中挣扎,食用他的痛苦。”

  他冷笑一声。

  梁珩麻木地明白过来,韩英当年这样看待段博腴,段博腴便也是这样看待自己。

  “先帝绶我以金印紫带,予我宰相之位,同时又重用了那三个太监……”

  段博腴今日尤其有倾诉的欲望,或许只是他进入正题前的铺垫,无论如何,梁珩决定听他说完,反正他在牢狱之中,只对这点微不足道的事还保有决定权

  “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和阉人共执牛耳么?我绞尽脑汁,”段博腴苦恼地说,“把妹妹献给先帝,可他好像对女人也无甚兴趣,既不育子亦不纳妃。再后来有了延祐,嫡长子立为储君乃是国本,先帝却反似更加苦恼,郁郁寡欢。直到你的出生……”

  “我到底是谁?”梁珩问。

  “你只是凑巧出生在禁中,一个不幸的婴儿。有了你,先帝便将他金蝉脱壳的计划对我和盘托出。他欲与宦官斗力,却怕伤及后嗣,预备立一伪君在台前。那时我一想到,先帝将国之储君托付于自己,将来我就是辅政大臣,兴奋之余,未及多想便附和。如今看来真是漏洞百出……”

  段博腴道:“他做这个计划,是因为害怕啊!他害怕什么?世上竟有堂堂帝王畏惧区区阉人者?——仇致远的那枚武帝骨戒,在你手里么?”

  梁珩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段相素来温和的伪装出现裂痕,眼中放射出野火似的渴望。

  “他惧怕武帝骨戒否定他与延祐,便将你推到前面,纵使骨戒当堂证明你是假的,那又如何,你本就是假的,而延祐顺势便可取而代之,将你与阉党一网打尽。此一石二鸟也。”

  “可惜,被你捷足先登,窃取了骨戒。这是唯一的疏漏,”段博腴道,“延陵已搜过你身,不见骨戒。想必是被你藏起来了。若你是个聪明人,当知道交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交给你,让你效仿仇致远,拿去胁迫段延祐吗?”

  段博腴目光微凝。

  “你今天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向我展示你那滔天的权力欲,好让我相信,将骨戒交给你,会让段延祐不好受,”梁珩低声道,“可是丞相,你太聪明了,也太懂得如何欺骗别人,我如何能确定,你不会彻底销毁骨戒,保住你的外甥,也保住自己辅政外戚的地位……”

  “我不会将骨戒交给你的,”梁珩狼狈地缩在牢房角落,抬头望向“舅舅”熟悉的面孔,“因为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段博腴沉默半晌,道:“既然如此,你不愿告诉我,本相只好去问沈育了。”

  他走了,足音熄灭在阴冷的走道里。梁珩失去最后的力气,他在这充满血腥与死寂的北寺狱中闭上双目,试图回忆自己作为棋子的人生最初的记忆里,是否留下过亲生父母的痕迹,当然那是徒劳的。

  耳边响起抽泣似的喘息,他分不出来是信州亦或是自己。

  二月初八,春分,忌动土、拆屋。

  新帝荣登大宝,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原东宫所在拆毁。卸毕大殿的梁柱,又挖出庭院的古树假山石,那架势大约是要将东宫彻底夷为平地。有好事百姓围观,可得一二片宫殿的砖瓦,回去垫灶台,也有富人掏钱购买青宫家具,以讨个贵气。

  沈育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隐在人群后,眼见昔日读书作乐的宫苑被拆毁殆尽,曝露出坑坑洼洼的石地。如同遭人凌虐的面目。

  工人将仇千里送给梁珩的古木抬出大街。沈育犹记当时抬树进宫的盛况,为了这棵树,梁珩选址都废了老半天劲,他苑里的树很多,有几株据说是幼时抚养他的宫女所栽种。

  如今全给挖走,抬至大街上,有人眼尖道:“树根里好像缠着东西?”

  工头摘下来一看,是一方妆奁,已很陈旧,漆色脱落得斑驳。

  “莫非是东宫娘娘的?”

  “瞎说,东宫哪里来的娘娘。”

  收货的商人连忙说:“也算宫里流出来的玩意儿,我出五两银。”

  工头乐呵呵的,将破匣子递过来。

  “十两。”

  沉甸甸的钱袋向工头抛来,那匣子被一个年轻人接走,商人道:“我出十五两!小兄弟,你拿去有甚么用?我买回去哄娘子的!”

  沈育不作理会,将螺钿妆奁揣进袖中,七拐八绕回到客店。

  匣子并不如何金贵,流落到市面上,亦只是寻常货色,并不像是贵族女子的所有物。许是当初那宫女连同树苗一道埋进的土里。里面装着一支绒花发簪,沈育取出来应日细看,木簪端头似乎有一道微小罅隙。

  拧动之下,罅隙扩大,最后裂为两截,中空里卷着一条细绢。绢纸舒展,满卷黄旧的颜色,蝇头小字如无数小虫,蚕食着纵横纹理。

  绢纸一撕两半,段延祐拍案而起,怒道:“你去告诉江枳,不想做事了可以滚,非得激怒朕赐他三尺白绫么?!”

  堂下许椽、羊悉等噤若寒蝉。

  殿外通传丞相觐见,众人方才松口气。段博腴不为这引而不发的紧张氛围所动,笑问:“陛下何故动怒?”

  段延祐冷冷道:“江左监,管得太宽,敢管到朕头上。想必是事事都心存不满,换个皇帝恐怕才能如他所愿。”

  这才几天,他已完全暴露出与父亲一式无二的偏激性格。

  舅甥二人默契十足,段博腴一至,段延祐便屏退旁人。

  “江枳是废帝启用的人,”段博腴道,“此人甚为典型,效忠君主而非忠于社稷。陛下非得要用他,也不是无法,常言道忠臣不贰主,除去先主,就只剩陛下一人可以效劳了。”

  段延祐佯作才记起,道:“是也,那人还羁押在北寺狱。朕记得吩咐过,不许对他用刑。”

  “自然不曾。”

  “今夕何夕?”

  段博腴答:“已至春分日。”

  柳暗花明逢日暖,春分不减社前寒,这一日正适合结束旧的恩怨,开启新的纪年。

  段延祐露出丞相式的笑脸:“那么就在今夜做个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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