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伟工作的地方又倒闭了，明狸一度觉得自己大概是去不了高中上学的，不过直接出来兼职也不错。

　　明伟他们一家，就没有一个能上学的料。

　　她是明伟的女儿，自然也不能脱俗。

　　后来那几天徐珠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明狸在她奶奶家住了一段时间，每次回来徐珠的憔悴不少，明明才三十多就已经长出了白头发。

　　一直到那个暑假结束，明狸从奶奶家回来，徐珠说她能上高中，以后还要上大学，让她好好学习。

　　但明狸明显感觉到徐珠是不怎么开心的。

　　明狸直接抓住她的胳膊捋起来，眼前，是大片的青紫痕迹。

　　“他打你了？”明狸抿唇问。

　　徐珠躲了躲，没怎么在意：“没事，我也打他了，你收拾收拾，明天不是要开学了吗？”

　　说完徐珠关上了卧室门偷偷哭。

　　明狸没吭声，一瞬间，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一直到后面高中，一个月回去一次，好像跟徐珠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她被嘴里的烟火呛了一下，嗓子被呛的刺痛，捏着烟头，脑子埋进膝盖里。

　　她现在，好像明白她上高中的钱哪来的了。

　　那些视频，也不知道卖了多少钱。

　　好恶心。

　　恶心的要死。

　　早知道，她当时就应该去死。

　　明狸肩头微颤抖，整个人缩成一团。

　　一个厚重的衣服压在她身上，明狸歪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常白隐。

　　明狸的眼睛还有些泛红，但强撑着，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怎么看怎么固执。

　　常白隐不由得想笑，也不知道她这个明明有暴躁症的人是怎么忍着不开心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久到外面雪花砸下来有声音，从天台而来的风灌进来，明狸才有动静。

　　“谢谢。”

　　两人坐在一个台阶上挨得很近，这边没灯，只有烟头的那抹猩红照在明狸脸上。

　　她颤抖着手指想要抽烟，又被旁边人粗鲁地捏着下巴，扬起下颚。

　　大概是心情不怎么好，她都快要习惯每次遇到常白隐之后他都这幅样子，竟也没反抗。

　　常白隐的手指很粗糙，跟那张五官轮廓线条感十足的脸有些不相称，此时一双漆黑的眸陷入在黑暗里，只有烟头一抹微弱的光能看清楚他的身影。

　　“干什么？”

　　明狸感觉到粗糙的指腹在自己侧脸上划过，毫不怀疑他再重一点，她的脸都要被他划破了。

　　“哭什么？”常白隐的语气很平静，手指摩挲之后就放开了。

　　明狸下巴一松，重新微微垂着头，没吭声，也不想说话。

　　她并不想把这种情绪释放在别人身上，不管是封可，徐成远，还是常白隐。

　　有的时候吃药都没用，只能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咽下去消化。

　　“没事。”明狸说完，捏着烟又点了一下，猩红的火花在空气中炸开，比刚才更明亮了一些。

　　风吹着火，忽明忽暗。

　　明狸捏着烟正要咬在唇里，就被一旁常白隐直接捏住了，他的力气很大。

　　如果不是她手指没松开，那根烟能直接被他掐断。

　　他把烟捏在手里，顺手摁压在一旁地上，烟瞬间灭了。他又从兜里捏出一个打火机出来，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按压着打火机，火光忽明忽暗地在台阶口亮起。

　　明狸垂着眼看过去，趁着火机光亮起的时候能看到手背上之前那道疤痕，此时结痂了，但还没完全好。

　　应该就是跟林荣打架的时候留下的。

　　明狸轻声问：“你之前，跟林荣打架干什么？”

　　他记得学校好像给他记小过了。

　　上次他因为猫把人打进医院那件事是私了的，且那个人本来也就是一个晚上喝醉了酒的混混，给点钱也就什么都解决了。

　　但这次林荣跟常白隐是同班同学，学校知道之后不可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三次小过就要被开除，一次小过就相当于一个口子，谁都不乐意在高中打架这种东西放入档案里。

　　常白隐就跟没事发生一样。

　　也是，封可不是说过，他家里还挺好的吗？

　　明狸想他家庭应该是跟徐成远差不多的，也可能更甚，爸妈许是很开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养成常白隐这种肆无忌惮的性子。

　　常白隐轻笑了一声，周遭寂静，这一声笑意入耳就很明显。

　　明狸忽然发现常白隐的嗓音夹杂着点成熟感，大概是早就过了变声器，对比他们班几个男生说话的语气，这人不仅个子高，声音也成熟，就是做事不合规矩了些。

　　以后肯定要吃亏的。

　　“你说为什么？”常白隐重新捏着她的下巴，把手里的打火机按压下去，点起了一点火光，照耀在两个身上，又把打火机直直地放在一旁地上。

　　那光从常白隐身后溢出来，显现出他锋利的侧脸轮廓，只是此时嘴角含着笑，柔化了很多。

　　他指腹的温度很高，即便是在这么冷的风夹杂雪花中，也滚烫的如同岩浆。

　　她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说出下一句：“合着我追了这么多天，你都不知情？”

　　明狸：“……”

　　你他妈，那是追？

　　完全没看出来。

　　明狸张了张唇：“松手。”

　　大概是为了显示刚才那句话的真实性，常白隐还真松开了手指，露出的一小节白皙的手腕懒散地搭在长腿膝盖处，整个人的都看起来很放松。

　　明狸没再吭声，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上次他捂住自己的眼睛，也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收到别人的友好，有些不知所措。

　　明狸低着头重新抽出一根烟，还没点燃，就被常白隐捏住了。

　　“你干什么？”明狸皱着眉，有些厌烦地说道。

　　常白隐把烟夹断，捏着后半截揉了一下，顿时里面的烟草都直接掉了一地。

　　明狸歪着头看他，没吭声。

　　常白隐的语气强势霸道：“不许抽。”

　　明狸：“……”

　　“我走行吗？”

　　说完明狸就要站起来离开这里，果然跟常白隐这个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还没站起身就被身后一股力量扯了一下，明狸身子一软直接往后仰了过去，砸在常白隐身上。

　　他也顺势往后靠，脊背直接撞击在凹凸不平的台阶沿儿上。

　　明狸贴的常白隐很近，耳畔擦过他闷哼的一声。

　　明狸差点坐在他身上，挣扎着直接坐在了一旁，而常白隐还仰躺在台阶上，等明狸坐在一旁才站起身来。

　　自作自受。

　　明狸撇了他一眼，还没动作，就瞧见常白隐迅速歪着身子凑了过来，脑袋跟明狸侧脸的距离近到能数的清他每一次的呼吸。

　　明狸被吓了一跳，迅速往后挪动，胳膊撞在冰冷的栏杆上。

　　就算是之前跟徐成远江煜，也都只有跟哥们一样勾肩搭背，从来没跟谁有过这样的经历。

　　不知道被吓得还是什么，明狸迅速踩在下一个台阶上站直，凝眸盯着常白隐看。

　　他还歪着身子，骨子里的野性因为刚才的动作全部散发出来。

　　此时的动作狂野肆意，仿佛是一个掌控全局的上位者。

　　他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扬眸看到明狸惊慌失措站在他面前之后，嗓音里溢出一丝笑意。

　　“你慌什么？”常白隐若有所指：“没接过吻？”

　　在黑暗逼仄，寂静又阴冷的阳台口台阶上。

　　除却外面狂风四起，大雪纷飞的声响，明狸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嘭通”跳动的声音，宛如擂鼓，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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