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着脚踩在泥泞的田间，玩泥巴、捉龙虾，不多时又爬树上摘果子、过家家。那本来远去记忆不断闪现，清晰了片刻，却逐渐远去。
她想伸手抓住，可使出了浑身的劲儿，都无法挽回。
仿佛意识告诉她，你该长大了，别再幼稚了。
人类永远处在某个前进的阶段，一旦停下，则会陷入同类的蚕食与斗争中，只能永远不断向前。
周二早上，顾宜尔刚进教室，不少视线似有若无朝她看来，她目不斜视，到位置前坐下，拿出课本看起来。
沈宽微微转头，捏紧笔杆，轻声问道，“你身体没事了吧？”
她盯着桌面课本，没答。
他收回视线，神色闪过一丝无措，低头开始写题目。
午饭后，月考成绩下来，顾宜尔九科总分705，班级排名28，年纪排名612。理综480，文综518。
她拿着成绩条，出了教室。
漫无目的走着，周遭化为虚无，阴沉天气把整个校园染上暗色；鲜花枯萎，树木凋零；狂风吹过，斑驳树叶卷走了地上灰尘，肆意在空中侵占，钻入她的眼睛，割着她的脸。
她睁不开眼睛，坐在椅子上，抬手一摸，湿意在手中蔓延，先是滚烫，逐渐冷却。
她听见自己低泣，可无法停止，不受她控制。
像一脚踏入虚空，没有浮木，飞速下坠，所有力量都在瓦解她原先所自以为是的一切。
泪水打湿了成绩单，清晰的数字慢慢被晕染开来。
沈宽捏着纸巾，迟迟没有递出去，目光盯着某处，晦明难分。
他坐在她身旁，听着断断续续抽泣，一时沉默无言。
——
去青山县的公路两旁栽了很多杨树，随风浮动，拉远看，油墨画似的搭配着碧空，高山与蓝空，总是相得益彰；窗边高架栏杆呈一条笔直的线，蜿蜒游动。
青山县距离塘桥村还有一段距离，坐上回村的汽车，顾宜尔看着越来越熟悉道路，却开始近乡情怯。
“你好。”
她依然盯着窗外发呆，对这一声问候没反应。
“你好，你也是广陵中学的吧。”
顾宜尔听见广陵中学这几个字微愣，抬眼看去，她斜对角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正看着她，伸手跟她打招呼，脸上带着礼貌笑意。
一时间，她不知作何反应，她不认识这个人。
“我叫苏岩，高三，从学校出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是高一的吧？”
她点头，“我叫顾宜尔。”
之后的氛围有些尴尬，苏岩很想跟顾宜尔多说几句，察觉到女孩明显一脸拘谨，不知该说什么。
他干脆坐过来，“你家住哪里？”这趟车去他家周边的几个村落，他想知道她家是哪里的。
“塘桥村。”顾宜尔没想到他会在坐她旁边，手下意识拽紧衣角。
苏岩眼神亮了亮，“我外婆是塘桥村的，我家在秋浦村，离你家不远。”
她笑了笑，“好巧。”
苏岩感觉顾宜尔的不自然，不再搭话，但也没有离开，继续坐她旁边，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
很快，塘桥村便到了，远远地，顾宜尔看见顾稹站在路口等她。
她泪腺止不住发酸，极力忍住。
下了车，拎着行李往顾稹走去，她只觉得脚步很重。
顾稹快步过来给她拿行李，“不是说三点半到吗？”
她同顾稹一起往村口走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三点来的。”现在时间已经四点十五。
推着行李往塘桥村走了十五分钟，顾宜尔看见站在门口等她的母亲，她快速飞奔过去，身后顾稹喊她慢点。
“哎哟，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哭呢。”宋引章摸着女儿的头，只感觉胸前一片湿润。
晚饭，顾宜尔吃了很多，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小狗露露在她脚下转来转去。
顾稹拿着她的成绩单，额间堆了几条皱纹，突然开口，“要不，你周末也去补课吧。”
宋引章盛饭的手一顿，“可以呀，甜甜你不是说你的同学周末都去补课吗，你马上回去问问他们在哪里补课，交多少钱。”
顾宜尔拿筷子的手停了停，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好，母亲仅靠针线活贴补家用，父亲那点工资不仅要供她学费和生活费，每月还要赡养奶奶，另还有母亲的病……
“我不补，我靠自己也能学好。”
“你别以为高中跟初中一样，你现在这个成绩，继续这样下去，连三本都上不了。”
“我不补。”
顾稹蹙着眉，放下成绩单，“你成心要气我是吧。”
她绷着脸，起身回了房间。

第十四章

农村人起得都早，天不亮公鸡就开始打鸣，枝头鸟叫扰人清梦，顾宜尔拉过被子蒙头，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她听见顾园园的声音，仔细一听，她在打听她月考成绩。
顾稹笑着问顾园园考了多少，顾园园答，“830分，全班排名11，全年级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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