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瑕疵玉的海洋里, 林叶衔简直挑花了眼。没多会儿，就装了一大袋子。

　　与其他进货的客人相比，林叶衔买得已经不算多了, 但挑的绝对都是瑕疵里最好的，而且不买玻璃货和加胶货, 一看就是有底线且有眼力的。

　　干他们这一行的, 什么人没见过？林叶衔这样的倒是少见, 不过无论挑什么, 只要肯定买，那都是客人, 主人家也很热情, 对林叶衔来说是一次非常不错的购物体验。

　　买好了玉坠, 大婶的又带他去挑了珠链, 这个基本就没有玻璃货或者加胶货了, 没必要费那功夫, 而且珠链的玉珠有些还不如那瑕疵货, 林叶衔干脆就成捆地买了。

　　买东西的是林叶衔，付钱的却是贺崇泽。林叶衔没拒绝，因为这些实在没几个钱，对于他这种小本经营的，简直是进货的天堂。

　　“麻烦您带着我到处跑了。”得了满意的东西，林叶衔笑颜如花，对大婶态度也格外好。

　　“嗐, 这有什么的, 我们村子不大, 家家户户都是干这个的, 又多少连带着点亲戚, 彼此照顾生意也是应该的。”大婶笑得爽朗，“我带你到他们那里买东西，他们得了我的好，自然也会照顾我家生意咯。”

　　“你们这村子倒是和睦得很。”林叶衔由衷地说。据他所知，哪个村子能没有点小矛盾小口角呢？

　　“也不怕跟你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尤其是一个村子都做的，必须团结。但凡有点不和，心生嫉妒了，那肯定会闹得败落，最后谁也占不到便宜。”大婶说。

　　“你们倒是想得很通透。”

　　大婶：“谁也不想再回去过苦日子喽，眼下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可不能作哟。”

　　她也不是多没心眼，不能藏事的人。只是对着林叶衔这样的人，实在没那个必要。人家那眼力见，明显就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这会儿伪装起来，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实在，以后恐怕也难再合作了。

　　林叶衔甚以为是地点头，这点他深有体会。之前过得困难的时候，别说出来玩了，每天吃东西都得算着点钱。现在有了贺崇泽，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会想回到之前那种紧巴巴的日子了！

　　想到这儿，林叶衔还伸手拉了一下贺崇泽的手腕。

　　贺崇泽笑了笑。他很喜欢林叶衔走在前面说话，他跟在林叶衔身后的感觉。这个位置对他来说是最方便护林叶衔的周全的，即便是在没有危险的时候，这个位置他也觉得是最好的，能看到林叶衔的每一个动作，而林叶衔的每一次回眸，都让他有一种花开的感觉。

　　没有表现得过于亲密，林叶衔松开手又往前走了几步：“对了，婶子，我跟您打听个事。”

　　“诶，你说。”大婶应道。

　　“您知道哪里有伪造旧书或者字画的吗？”林叶衔问。

　　他本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觉得既然都是搞假货的，说不定能有些往来，或者知道些内幕。

　　大婶一下愣住了，从别人家抱回来的西瓜差点都摔地上。

　　林叶衔也惊讶了，他本来只是试着问问而已，没想到这看起来是有戏啊。

　　为了让大婶能放心说，林叶衔补充道：“我前一阵淘古书，结果走了眼，买到了假货。我真没见过书做旧的，实在有些生气。刚才想起来，就问问您。”

　　大婶听后，神情恢复了正常，重新笑道：“这样啊……”

　　林叶衔并不拐弯抹角：“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大婶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就是这事说来有点邪门。”

　　林叶衔一听有门，立刻笑道：“您且一说，我随便一听，就当是听故事了。反正我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挑到了假货就打上门去不是？”

　　大婶被他逗乐了：“行，那我就和你讲讲，不过这事的确古怪，你可别被吓得晚上睡不着。”

　　林叶衔忙点头，一副小年轻不知无畏的既视感。

　　大婶搓着手，边走边道：“说起来，我们村做起这门生意，也是受了那个村子的启发。那村子叫稻草村，之前是做纸的，有一门很古老的造纸技术。也是因为自己能造纸用，成本可以忽略不计，稻草村的孩子从小就在纸上写写画画，练出了一手好字和绘画技巧。不过后来村里的年轻人觉得造纸不赚钱，也不愿意出力，这才打起了歪主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手艺，就开始带着全村人做假古书字画了。”

　　“我们两个村子离得倒是不远，可并没有多少往来，最多就是过年的时候去那里，让他们帮着写一副好看的对联和福字。稻草村可能也是怕技术外露，与周边村子来往都少，我们也都能理解。他们交易也不在村里，而是由年轻人带出去给买家，估计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村子吧。”

　　“因为没有什么往来，谁也没主意过他们。大概两年前，有上级领导来视察我们这边的农耕情况，去到稻草村时才发现，村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林叶衔露出惊奇的表情，这的确不多见：“是只有人不见了，还是行李什么的都不见了？”

　　大婶道：“听说每一家都带走了一部分行李，但大部分还是留在了家里。看着就像是村子集体出门旅游了。可这很不实现，哪个村子里能没有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怎么可能走得一个人不剩。退一万步说，就算人都走了，那些狗猫猪鸡之类的还能一起带去旅游？”

　　这听着就很不寻常，与其说是旅行，倒不如说是凭空消失了。

　　林叶衔：“有调查吗？”

　　大婶点头：“来了警察和各级领导，但什么都没发现，那一村的人也没再出现。最后警方给出的结论是他们做假货赚了不少钱，准备金盆洗手，于是将钱分一分，便一起搬离了村子。”

　　这个说法林叶衔是不信的，如果真是搬走了，查身份信息肯定也能知道人搬到哪去了，或者在哪个地区有活动的痕迹。这样草草结案，看起来更像是怕引起恐慌给出的说辞。

　　“这么看来，做这一行还是挺危险的。”林叶衔顺着大婶的话说。

　　“其实也还好，像我们这种小本生意就还好，虽然说也是假货吧，但我们兑进去的胶都是无害的。而稻草村那种，做旧书就算了，做字画骗钱，那可真是骗到就是一大笔，只要不贪，卖掉几副就够到其他地方安身立命了。”

　　一路说着，就回到了大婶家。林叶衔此时心思都放在了那个消失的稻草村上，挑手镯就显得心不在焉了。

　　贺崇泽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让他看起来自然一些，贺崇泽走过去帮他一起挑。这些东西他肯定都是看不上的，不过就算是应付也得稍微有点诚意。

　　在挑镯子时贺崇泽小声对林叶衔道：“别发呆了，小黑狗还得想办法弄回去。”

　　林叶衔立刻回过神来，赶紧又挑了几样，让贺崇泽去结账，自己则跑到门口去逗那个小黑狗，作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并在心里吐槽自己很有做作的天分。

　　卖了不少东西，大婶笑得开心，别人进货再多，也是假货，本也不值多少钱，而林叶衔虽然进得少，但价格上可比那一麻袋一麻袋装的贵啊。

　　这小黑狗不怕人，可能是知道林叶衔他们没有恶意，也就不叫了。林叶衔从包里拿出一根儿童鸡肉肠喂它，这是出门前，俞思塞给他路上吃的。

　　“看来你还挺喜欢小黑的。”大婶找了个大袋子，让他们能把东西装到一起，方便提。

　　“是啊，看到它，我就想起我朋友了。就是不好意思跟您议价，不然我都想把它买走，我朋友看到，肯定特别高兴，也能安抚一下思念那只小狗的心情吧。”林叶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情实感些。

　　大婶倒是爽快：“你若是喜欢，带走也行。毕竟你带回去，它还能当一回大城市的狗，在我这儿就一辈子是个小土狗了。”

　　“这怎么好意思？”林叶衔没想到还挺顺利，肯定得客套两句。

　　大婶笑说：“这有什么的，村子里这样的小土狗多得是。小黑不爱叫，又听话，在城里肯定养得住。你以后我照顾我们的生意，有空发些小黑的照片给我看看，让我知道它好好的，就成了。”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没花钱就把小黑搞定了，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没事没事，以后常来就是了。”

　　“一定！”这瑕疵玉的海洋，就算没有小黑，他也会再来的。

　　拿好买到的东西，时间也不早了。林叶衔向大婶打听了这附近哪有住宿的地方后，就抱着小黑一起离开了。

　　乡村附近的经济型酒店就别想了，倒有不少私人招待所。大婶给他们说的是这边条件最好的，两个人带着小黑住进去，对环境还算满意，至少到处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很多城里来上货的，都住这边，价格比其他的高一些，但这品质也是值了。

　　小黑还处在完全迷茫的状况中，为了让它别有应激反应，林叶衔特地给它画了张静心的符挂在了脖子上。小黑不吵不闹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就到角落趴着去了。

　　“这次我们得叫车回去了，带着小黑乘坐其他交通工具不方便。”林叶衔说。

　　贺崇泽点头：“我让地府那边安排，你不用操心。”

　　“好。”林叶衔笑了笑，又问：“你对那个稻草村怎么看？”

　　“你呢，怎么想？”贺崇泽反问林叶衔。

　　林叶衔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怀疑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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