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高浓度的镇定剂宋云晏尝过太多次，所以药性基本已经失效，对他而言，塞进嘴里的不过是一粒夹杂着苦味的薄荷糖而已。

　　摩天轮升到顶端的时候速度放慢了。

　　他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慢悠悠地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领，而后听到远处钟楼里传来“铛——”地一声响。

　　正午12点的钟声和午夜12点的一样。

　　-

　　接到徐南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宋云晏正在研究新到手的咖啡机，屋里静悄悄，他便开了免提，继续做研究。

　　“你现在在哪？”徐南纥问他。

　　宋云晏漫不经心地回答：“在我该在的地方。”

　　徐南纥沉默一瞬：“来我家一趟。”

　　宋云晏手一顿：“现在就打算摊牌了？”

　　徐南纥没说话，直接挂了。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又暗下去。

　　宋云晏伸出一根手指，把咖啡机往前推了推，摇摇头：“真是麻烦。”

　　他把卷起的袖子重新扣好，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衣着工整，头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明显不是需要临时改变计划的模样。

　　还有，要记得拎起门口放着的礼盒。

　　开车去到徐家，四十多分钟，被管家带进客厅的时候徐南纥闻声转头，表情依旧温和如常，只是眉头稍稍有些皱起，像是苦恼：“怎么来的这么晚，路上车很多吗？”

　　“还好，主要是走到一半发现要给叔叔阿姨送的礼物忘记了，只能回去取。”宋云晏笑眯眯地把礼盒交给管家，“实在抱歉。”

　　东西离手，他坐到了徐南纥旁边。

　　徐父依然严肃，但这次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探究：“小纥说，这次回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同我们讲，所以……你们两个一起来是……”

　　徐南纥抿嘴一笑：“是啊，我有话说。”

　　宋云晏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胳膊肘轻轻支在桌面上，看着对面和善的二老，又看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的徐南纥，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一场大戏的到来。

　　他看着徐南纥把那张纸铺开，而后缓缓推到对面去：“我想让你们在这上头签个字。”

　　对面两个人不知道他要干嘛，还有些茫然，等着视线往桌上一扫，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那张纸上第一行写的是——

　　“遗产分配。”

　　宋云晏漫不经心地拿过面前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冒着热气，送到眼前，一片朦胧烟雾，对面两张脸在烟雾中显得特别扭曲。

　　“爸妈，你们现在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呢也做不了了，不如就趁今天晚上，把你们的遗产给分一下吧，我已经帮你们规划好了，怎么分也不需要你们多操心，只需要你们在最后签个名字就行了，其他的事我都可以找人来办，省得你们操心。”

　　徐父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我们俩还没死呢！”

　　徐南纥笑容依旧：“爸，你别激动，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不要那么操心而已，最近这段时间南缜那边小动作挺多的，我知道，肯定是您的主意，您是那个研究所的创始人员，当初愿意把它交给我，但现在改了主意，不想让它落到我手上，这些我其实都可以理解的，不过我觉得，您也得反过来理解理解我，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吃到嘴里的东西给吐出去的，对吧？”

　　徐母眼神游离：“小纥啊，你是不是跟你爸爸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呢？”徐南纥往后靠去，“当初您想让我变成您最合适的接班人，所以就在我的脑袋里轻轻的割了一刀，让我彻底地失去了情感，变成了您手下最锋利、最稳定的一把刀，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按照您的吩咐做事，我就是您手下最完美的作品吧？”

　　“......”

　　“所以，我怎么会忽然间恢复情感，拥有了正常人的生活，和那些浑浑噩噩的普通人一样谈起了恋爱？您想不明白，对吧？”

　　宋云晏单手托腮，看了徐南纥一眼。

　　徐南纥也笑着看他：“你知道吗，我爸爸一直认为人类需要进化，而进化的第一步就是先清除掉情感这一项容易引起混乱的不稳定因素，那个研究所的创立初衷就是因为他想要打造出更多优秀且完美的人类，所以他跟一些人合作，想要清除掉人类的劣质基因，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基因置换，把人类变得更加完美。”

　　“国内有女娲捏泥造人的传说，国外有上帝抽骨制人的故事，而他，通过一个小小的试管，就能成为新一代的神。”

　　徐南纥笑容加深：“我是他的第一个作品，他曾经以为这个作品完成的很好，然而他现在正在怀疑到底是哪个程序出了差错。”

　　“......”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徐父忍不住捏紧拐杖，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拧出水来：“所以你说这么多的意义何在？”

　　徐母也撑不住脸上的笑了。

　　她正在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盯着徐南纥。

　　客厅里，气氛突然僵持，唯独宋云晏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喝茶，一边喝一边说：“要不……你们先看一看我带来的礼物？”

　　“......”

　　“其实这种时候我本来不该出现的，但没办法，我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这种场景，您二位只把他当成作品，但我呢……”宋云晏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徐南纥的肩上，适时露出了一个心疼的表情，“我会为他难过。”

　　他的表情和眼神搭配的无比自然，转换的时候也是一点痕迹都不露，看得徐父眉头已经快要挤成一条线了。

　　守在外头的管家并不知道里头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他把那个礼盒拆开送到屋里来的时候，该说的话基本上都已经说完了。

　　宋云晏吸了口气，高兴起来：“叔叔阿姨，这个蛋糕是我专门为您二位定制的，因为听说今天好像是阿姨的生日，对吧？我前段时间就已经开始琢磨阿姨的生日宴上到底应该送些什么礼物比较好了，但想来想去吧，总觉得都不是很合适，所以最后我就想，如果能亲手给阿姨做个生日蛋糕的话，应该就会显得诚意比较足吧……您要尝尝看吗？”

　　他说着，把蛋糕外面的罩子掀开了。

　　双层奶油蛋糕，外面一层红红的果酱，红的实在太刺眼，就像是鲜血淋在上头的感觉一样，凑近了闻，甜中还带着一丝丝的腥。

　　徐母离得近，当时就感觉这奇怪的味道让她胃里有些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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