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张凡笑了笑，戴上手套，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打开玻璃展示台上的锁，小心翼翼取出表哥指定的那张唱片，示意对方跟着自己走。

　　出于好奇，蒋思琪也跟过去试听了两耳朵。但恕她直言，作为一个音盲，她还真没听出那张被表哥万分看中的唱片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不过看表哥那激动万分的神情，估计那唱片来头不小。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表哥感动得简直要热泪盈眶，“这唱片早就绝版了，市面上想买也买不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见……这多少钱能卖？我买了！”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问张凡的，他笑了笑，抱歉似的道：“抱歉，我们老板说了，这张不卖。”

　　之前收购这些二手唱片时，宋澜特意从中挑选了一些在唱片业格外珍贵的唱片，交代说只能放在店里做展示，不能出售。一来是他也舍不得，二来是想利用这些唱片作为广告——一家优秀的唱片店（？），必须得有点镇店之宝。

　　也正因为这个，一些唱片爱好者经常盘踞在书店的唱片区不肯走——就算买不到，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这也是导致宋澜不得不重新装修唱片区的原因之一。

　　得知玻璃柜里的唱片都是非卖品后，表哥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些唱片实在珍贵，有的甚至可以说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如果唱片拥有者也是同道中人，怎么会忍心割爱？

　　这倒是让表哥对影子书店的印象改观了点：听说这家书店的老板也是个唱片爱好者，看来这书店也没有那么差嘛。

　　虽然买不到心头宝，但剩下那些明码标价的唱片也很不错，表哥一连挑了好多张才肯停手，这还是蒋思琪在一旁提醒的功劳：“表哥，再买下去，你的私房钱可就不够了。”

　　表哥依依不舍地看了那些唱片一眼，跺了跺脚，跟张凡去柜台结账。蒋思琪跟在后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怪，这一点在她表哥身上展现得淋淋尽致。

　　——先前怎么说来着？一家小书店而已，哪里会有好唱片。说得是言之凿凿，她还差点儿就信了。

　　呵，男人。

　　表兄妹两人离开书店的时候，恰好迎面碰上了一个身穿深灰色道袍的道士。

　　因为很少在道观以外的地方见到这种打扮的人，蒋思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想对方好像感知到自己的目光，也直直地看了过来。眼神之犀利毒辣，让蒋思琪不禁打了个哆嗦。

　　“刚刚那个道士好像很凶的样子。”等走了好几步，蒋思琪才小声跟笑得见不着眼睛的表哥说。

　　“道士？什么道士？”这厮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关注外界都发生了什么。

　　“算了，咱俩不在一个频道。”蒋思琪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摇头。

　　“那位是明天做法事的于道长。”接话的却是出来送他们的张凡。

　　“难怪，”蒋思琪恍然大悟，一脸崇敬，“说不定那道长还真有几分本事，看到他我总觉得有点怕怕的，可能那就是高人的气场吧。”

　　张凡只是笑笑，眼底有微光闪烁。

　　***

　　于道士造访是为即将到来的法事做最后的检查。其他店铺都已经检查过了，只剩下影子书店和三楼那家懒懒金店，而这两家是整个商城里头最古怪的两家，同时也是最让他看不透的两家。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一名云游道人，主业捉鬼，是当今已经为数不多的真正有能力的驱鬼大师——随着科技的发展，神鬼之说在世人眼中被划分到“封建迷信”当中，几乎被贬斥为无稽之谈缥缈之说，佛家还好，道家的传承几乎要断干净了。虽然道观依然存在，只是里头的道士早已失去了先辈们捉妖驱鬼的本事。

　　于道士来自遥远大山里的一座有一千年历史的道观，道观地处群山深处，交通偏僻，连当地人都不太知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平日里道观中人生活基本上靠自给自足。或许因为这个原因，道观里的传承没有因为外界的影响而断，至少在于道士这一代还没有。

　　于道士成年后，依师门的规矩要下山步入红尘，履行捉鬼捉妖的职责。他就这样成了一个云游道士，二十多年下来，走遍名山大川，也的确捉了些鬼怪，算是为当地人办了件好事。

　　于道士几日前路经此地，见商城里隐隐透着些鬼气，但那鬼气存在时间不长，十分钟后见消失了。出于谨慎，他先向附近居民打听，又上网查了一些丽锦商城的资料——下山多年，于道士早就融入凡尘生活中，当然也会使用电脑，这才敢确信这家商城真的有古怪。

　　作为一名专业捉鬼的道士，于道士又怎么会对丽锦商城闹鬼一事不管不顾呢？于是，他找上了曹经理，便有了后来这些事。

　　也不知道于道士是怎么说服商城方的，总之，曹经理他们对这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道士还是挺尊重的，对他提出的要求也是尽量满足，包括在商城里所有地方都贴上那种如同鬼画符一般的黄纸。

　　于道士在书店内走了一圈，确认该贴的符纸都已经贴牢了，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店里细细端详起来。

　　这家书店很奇怪，听曹经理说，两个月前那位宋老板主动找上门来，说要租下铺面开书店。当时曹经理还委婉地劝过他，说这商城可能不太适合开书店，但对方十分坚持，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宋澜于道士先前也见过，用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宋澜长得很不错，和明星相比也不差，但于道士只注意到他比常人要苍白几分的肤色。

　　皮肤白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不过宋澜的白并非是那种如奶油一般的白皙，而像是许久没接触到阳光的那种不太自然的白。作为一个经常在外奔波的生意人，宋澜的白有些不同寻常。

　　但除此之外，于道士并不能从宋澜身上发现更多的可疑之处，这不难理解：来人界以后，宋澜有意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只要不是那种道行高深的老道士，是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的。

　　话又说回来，那种像法海一样能把白娘子压到雷峰塔底下的道士现如今早就不存在了，可以说，鬼使在人界的活动可比几百年前要安全得多。

　　所以，于道士那日发现的森森鬼气并不是宋澜造成的，罪魁祸首是倒霉鬼刀刀。

　　刀刀转业成网店客服以后，就鲜少在书店里露面，倒不是他偷懒，而是宋澜不让——这小鬼的倒霉属性已经跟大宇宙意志一样神乎其神，属于不可逆转的玩意儿，宋澜害怕刀刀一出现，连带着整家书店都会跟着倒霉。

　　在见识了地府以后，宋澜觉得这世间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但就在于道士来锦城的那几日，刀刀正好到了锦城。是宋澜找他来的，说是要讨论在影子书店网店里上新唱片的事。因为目前只有在锦城店这边的影子书店有售卖唱片，为了更好的了解情况，刀刀就亲自跑了一趟。

　　刀刀在影子书店里待了不过半个多小时，结果就被于道士给发现了。不得不说，运气这种东西真的非常玄乎其玄。

　　刀刀已经离开了，但他惹下的祸还在继续。于道士这一趟也不算白来，没找到元凶，却误打误撞碰上了两只鬼使。只不过这俩鬼使同刀刀那种厉鬼不同，懂得收敛身上的气息，只要不是主动亮明身份，也不会被人发现。

　　一码归一码，虽然身份问题不需要担心，但于道士的出现还是让宋澜心里不太舒服的。特别是对方还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做法事，这更让人难受了。别的不说，于道士拿出来的那些符纸多多少少对宋澜还是有点作用的，虽然不至于让他现出原形，但难免有个头疼恶心什么的。

　　身体不适的宋澜还不能离开书店找个地方休息，一来他怕自己的突然消失会让对方怀疑，二来他也担心如果自己不在，于道士会做出什么超乎寻常的举动，觉得还是亲自监督比较好。毕竟，他还没有探出于道士的底细，不知道这个神秘的道士究竟有几分本事，会不会对他以及影子书店产生威胁。

　　是以，当于道士来书店的时候，宋澜正躲在书店里的员工休息室闭着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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