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收拾完下楼退房, 跟前台经理唧唧歪歪磨了好一阵子, 对方终于给他们的房费打了个折扣，以作空调坏掉的补偿。

　　然后两人再一路狂奔到游乐场。

　　他们从早上十点一直待到下午六点, 简直是浪到飞起，玩得比旁边的小孩儿还开心。

　　恋恋不舍地从游乐场出来，坐上回程的地铁，姜颜懒懒散散地靠在秦是也肩膀上，抱着手机翻照片, 边翻边说：“哎你看这张。”

　　秦是也斜眼一看，不知道是她什么时候偷拍的，活生生把他拍成了表情包。

　　他嗤道：“你业务不行啊，新传人拍照水平就这样？”

　　“你懂什么。”姜颜勾了勾嘴角，“我这才是业务水平高的表现，会观察，能抓拍。”

　　断断续续说了一路废话，回到学校已经将近九点。

　　站在宿舍楼下, 秦是也叮嘱她：“早点睡觉，明天十点我在楼下等你，然后一起去高铁站。”

　　“好嘞！”

　　姜颜应了一声，想了想，踮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跑进了宿舍。

　　玩了一整天，夜里又没有睡足，姜颜回到宿舍, 整个人都松弛了下去，瘫在椅子上，打了个巨大的呵欠。

　　蒋深深和文以茗都已经离校，宿舍里就剩了她一个人。

　　她慢吞吞地喝了杯热水，然后冲了个澡，爬上床躺着。

　　将身体重新埋入松软的被窝，她才终于有工夫想起与秦是也的酒店一夜。

　　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她那时候一心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赶紧睡下，又舍不得让秦是也去睡那冷死人的房间，便心一横跟他睡一张床了。虽然她口头对他防备得紧，但其实也知道，他也就只会占点小便宜了，太过分的事还是干不出来的。

　　其实她本来是想和他说几句话的，结果被暖风一熏，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也忘了究竟要对他说些什么。

　　算了，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姜颜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和秦是也睡觉是个什么感受了。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大冬天的晚上被迫醒来，两个人都困，何况隔了两层厚被子，她连旁边人的轮廓都感觉不到，哪来得及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

　　今天早上赶时间走得急，没时间多想，现在重新回忆一遍，才终于有机会把那些可疑的细节挑出来，好好细细琢磨一番。

　　她早上被秦是也的手机闹钟吵醒，想去关掉，结果挪动的时候挪得太狠，一下子就掉到了床底下。那时候，她身上裹着一床被子，身下还垫着半床。

　　当时没有多在意，以为是自己掉下去的时候顺带着把另一床也带了下去，可如今再一想，便察觉出不对来。

　　她晚上明明睡的是靠近床头柜的那一侧，就算因为关闹钟而掉下床，怎么着也不该连带着把秦是也的被子也拽下去啊……？

　　她皱眉想了一会儿，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妈耶，她该不会是睡着睡着就睡到秦是也被子里去了吧？

　　姜颜默默地咬住了手指。

　　显然秦是也起床比她早，那么她是在他起床之前就睡了进去，还是在他起床之后才睡进去的？

　　她摸过手机，点开与秦是也的聊天框，输了几个字，又赶紧删掉。

　　自己在想什么啊，脑子进水了才会去问他这种事情。反正他都一句话没提过，她还不赶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正要把手机丢开，那边却主动发了消息过来。

　　@秦是也：还不睡，快睡。

　　@姜颜：你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你说话。

　　@秦是也：我看见“正在输入……”了。

　　@姜颜：……你不也没睡，还盯着我的账号，难不成在等我主动发消息？

　　这回秦是也打了电话过来。

　　姜颜道：“怎么啦？”

　　“你该睡了吧，时间晚了，我都要睡了。”

　　姜颜嘟囔道：“我已经在床上了。”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秦是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好闷的感觉。”

　　“因为我在被窝里打电话啊。不然手放在外面打电话，太冷了。”

　　秦是也无语片刻，随即幽幽叹气：“姜颜，我其实挺后悔的。”

　　“后悔什么？”

　　“后悔昨天晚上……哦不，今天凌晨千载难逢的机会。”

　　姜颜窒了窒，说：“你舍友是不是都回家了？”

　　“对呀。”

　　“难怪在宿舍还说话这么肆无忌惮。”她说道，却也没有再多管他的调戏之言。

　　“姜颜，”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弥漫开来，透着某种妖异的蛊惑感，“其实我觉得，把你用被子裹成粽子状，然后抱在怀里，肯定特别舒服。”

　　“……喂。”姜颜轻哼，“所以你难道是在后悔没有把我捆成粽子吗？”

　　“有点儿，另外，其实还有点想……”他没说下去。

　　但姜颜隐隐能够猜到。

　　她哽了一哽，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当心睡不着。”

　　秦是也说：“好~”七拐八弯的一个音，听得她头皮发麻。

　　她说：“晚安。”

　　他说：“你知道晚安的首字母连起来是什么吗？”没等她回答，他又飞快自顾自地接下去，“我爱你爱你。”

　　姜颜愣。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嘟。

　　什么嘛……她把手机丢到一边，大被蒙头，感觉有一簇火苗轻舐脚底，然后一寸寸地爬了上来，一直燃到天灵盖。

　　这厮……从哪里看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咬着唇笑。

　　-

　　姜颜夜里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没什么相关性，连不成情节，但都是一些过往琐事。

　　比如小学时候，她有一次和他吵架吵狠了，她放学后就背了书包一个人回家，因为心情实在不好，还多绕了一会儿路才往家走。

　　直到快要到家了，他都没有追上她。她觉得很难过。

　　结果转了个弯，就看见他站在路口，对她说：“你走那么早，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你好久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人了。”

　　姜颜脸一拉，绕开。

　　他抬臂一拦，低声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是我做错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没听，最后害得你被老师骂……”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看着人一样。

　　她抿了抿唇，眨掉眼里微微的湿意，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刚才买的一包糖炒栗子，给你。”

　　又比如大学在一起后，她和他一起在剧院看京剧演出，看到吕布一边和貂蝉说话，一边弓了弓腰，让头上的翎子自然弯下，拂过她的脸颊，大有调戏之意。

　　观众们都会意地笑起来。

　　姜颜小声跟秦是也感叹：“我的天，这个吕布也太撩了吧。”

　　秦是也摸了摸下巴，道：“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学习一下的。”

　　姜颜：“嗯？”

　　“虽然我没有翎子，但我可以有胡子的呀。”秦是也眯着眼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从今天开始留胡子，然后朝你蹭蹭。”

　　姜颜：“……不了不了。”

　　再比如她和他逛街轧马路时，发现好些路过的小姑娘都会盯着秦是也看，便笑他长得太好看，尽招些桃花。

　　他竟然还大方地接受了这个明褒暗贬，还追问她他到底好看在哪里。

　　她懒得和他在这种话题上浪费时间，便随口胡扯道：“哪都好看。”

　　然而秦是也还是紧追不放，提了好几个当红小鲜肉的名字，问姜颜如果只看脸，她更中意他们中的谁。

　　姜颜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把他挥开：“无聊。”

　　秦是也抓住她的手道：“是不是觉得我最好，但又不想承认？”

　　姜颜只想让他安静一点，便点头如捣蒜，敷衍道：“是是是。”

　　他便微微欠身，在她耳边轻飘飘地笑了一声：“这叫什么？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邹忌讽齐王纳谏》。“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意为我的妻子认为我美，是偏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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