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又吵起来了。

　　“一个人五十, 两个人就是一百文啊！”

　　林母看着自己不省心的四儿媳，眼神都跟萃了毒似的。

　　“这可是学手艺，花钱多点有什么奇怪的。”

　　四儿媳长着一张巴掌大的脸，在林母眼里看着就是个不安分的样子, 嘴里还说着能气死婆家的话。

　　“你们就非得去那边学手艺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 四儿媳妇早就没个人样了。

　　“那你倒是给我们找路子啊。”

　　四儿媳翻了个白眼, 觉得自己当初肯定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她丈夫干了这么多年的苦力活，在她来之前手上都没留下一文钱,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条出头的路子，谁敢阻挡就别怪她手下无情。

　　“公公，您也别在房子里装哑巴, 我男人被你们吸了这么多年血，也该够了吧。”

　　四儿媳脚步微动站在了门口，准备真的有人敢动手那就立马跑路，反正她也是抱着大闹一场的心思的，儿女都被提前送回了娘家。

　　“不让你去的是我，你叫我男人干什么？”

　　林母更加生气了，四儿子原来是个好的, 十四岁就出去扛大包赚钱，可娶了这个媳妇以后就渐渐变了，现在还要花那么多钱去清理, 这是她们穷人家该想的事情吗。

　　“要是你男人真的对你有意见, 婆婆你还能被管不住？”

　　四儿媳可不是那种看不清罪魁祸首的蠢货, 这个时代对大多数女人来说男人就是自己的天，男人要是真的想管媳妇还有管不住的道理？

　　她娘可是把道理跟她说过呢——这世上的男人大多都是又当又立的范儿，什么意思呢, 就是他们一般只会让女人去斗女人，自己不参与进去，看上去好像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可男人真的不想做什么的时候，女人说话是没有用的。

　　“什么都别说了，这种憋屈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要么给钱，要么你们的皮就等着被扒下来，然后还得给钱。”

　　四儿媳对公公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说到底为难她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婆婆，可婆婆是公公手里指哪打哪的枪啊。

　　“公公您也别在里面装憨，这次的事情你必须说话，不然回头外面又是我的不是。”

　　四儿媳在这对公婆身上是吃够了亏的，明明是他们四房的夫妻养着几乎所有人，偏偏到外面两人都成了极品，不过反正都要撕破脸了也无所谓。

　　“咳咳……老四媳妇啊……”

　　屡次被呼唤的林父没办法再装聋子，皱着眉拿着烟枪出来就要说话。

　　“别说了，给钱。”

　　她嫁的这个男人被驯化的厉害，要不是她有几分手段估计也得给林家当牛做马，大儿子读书二十年没混上童生说运气不好，二儿子打死三个老婆说不守妇道，三儿子是个酒徒还是个烂赌鬼，正经挣钱的也就是她男人了。

　　“大家快来看哪，我那三叔……”

　　见林父只瞪着她没说话，四儿媳当场就拍着大腿嚎上了，她们家住的不是什么隔音的好地方，很快旁边就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把钱给她。”

　　林父自认为体面了一辈子，最对付不了的就是这种泼妇。

　　“啊？”

　　林母有些懵了，之前林父也没管过这些事情啊。

　　“把钱给她，听不懂吗。”

　　林父又说了一遍，已经带了点怒气，林母下意识的就哆嗦了一下。

　　“何必呢。”

　　最后钱还是给了，四儿媳还嘲讽了公婆一通，杀伤力很高，侮辱性极强。

　　“这几天我们就回来睡个觉。”家里的活就不沾手了。

　　四儿媳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太蠢了，要不是母亲点醒她可能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不过徐筝也是她的贵人，上次一文钱的手艺她用私房钱买了回来，加上这次学的，去别的地方做些吃食生意总能糊口。

　　“相公，我们走吧。”

　　冲着已经被自己驯的差不多的丈夫甜甜一笑，夫妻两个就这么亲亲密密的走了。

　　“这几天你在家好好练练手艺，回头咱们还要拿它挣钱的。”

　　四儿媳温温柔柔的哄着男人，她家男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现在也不可能随便和离，以前的事情就暂时忘了，要是再犯错就别怪她翻脸了，反正孩子也有了手艺也有了，不嫁人也没什么。

　　啊这，有些人看着乖乖巧巧以夫为天，谁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好。”

　　男人是个木讷的，以前听父母的话，现在听媳妇的话。

　　四儿媳又好好给丈夫顺了顺毛，这才带着还是不怎么能放下的心去了徐家。

　　徐家这边的全套清洗只有女性能参加，手艺也只有女人能学，有些男人说徐筝偏心，徐家却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我就是女的，凭什么不偏心女人呢。”

　　理直气壮的让人都没办法反驳。

　　四儿媳带着钱，有些忐忑的在徐家门口排起了队，她原来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可拉扯丈夫对抗婆家生儿育女已经将她所有的精力都透支了，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清理过了。

　　“我要一个五十文钱的全身清理。”

　　她从婆家抠出来的钱不算多，但这笔钱也是真的不花不行。

　　“在那边排队。”

　　这个年代的钱还是很值钱的，徐筝敢大开口自然是因为有底气。

　　“先洗头。”

　　以前给那些小女郎住的屋子并没有被全部拆掉，徐筝稍加修改就成了清洁一条龙的好地方，四儿媳走进第一个屋子，一个女郎就走了进来。

　　见过现代美发店的那种洗头地方吗，徐筝这边也是类似的，略微高的一块长地方躺人，头发直接落到最前面的凹陷处。

　　水泥终究还是被小心的用上了，打磨光滑的青砖的粘合剂就是它们，只不过在最外层弄了三合土掩人耳目，凹陷用的是统一烧制出来的陶瓷，做成底部有个小洞的超级大海碗样子，下面再加上一根陶瓷的排水管道，上面一个契合洞口的塞子。

　　如果不是在淼朝，跟一家普通的洗头店其实就是少了些东西的区别。

　　“躺上来就好，你的头发太结了，到时候还要用篦子。”

　　这个时代的虱子其实是很常见的东西，除了达官显贵家资丰厚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头上都是不怎么干净的。

　　“哦哦哦……好好……”

　　四儿媳躺上去听话的闭了眼睛，然后就感觉有人拉动了自己的头发，小心的慢慢解开又涂了什么东西上去，开始揉搓。

　　徐筝不甘心肥皂一直没有出头之日，又怕被人盯上，最后只能借着全身清理的幌子进行清洁效果的实验，为了混淆视听，她还专门跑了一趟卖清洁用品的铺子，把澡豆皂团之类的便宜货边角料都给包圆了，每个人肥皂和这些轮着用。

　　“你是多久没有洗头了啊。”

　　被调过来进行清理工作的女孩子都是新来的，自己的基础清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正式完成，所以看到虱子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超嘲讽的意思，只是觉得工作量又变多了。

　　“挺长时间了。”

　　四儿媳还带着点紧张，后来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徐家女郎先给她的头发草草打了一遍肥皂，结果连泡沫都搓不起来，冲出来的水都是变了颜色的。

　　因为长期没有打理头发都成了一缕一缕的，梳起来要先用大梳子再用小梳子，最后还要上一遍篦子去掉虱子和虫卵，女郎已经提前剃了光头也不怕被传染上，她们这边的衣服都是一天一换还要用开水煮过才能被晾起来的。

　　“最后这些要不要剪掉？”

　　一点点梳通真的很麻烦，尤其是都堵在最后十厘米左右的时候，女郎不在意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毕竟她自己就是被整个卖掉的，但其他人还是要多问一句的。

　　“剪了吧，回头给我包起来。”

　　古代剪头发并不是大逆不道，只不过其中也有几分讲究，四儿媳嫁过来的时候是及腰的头发，现在都快拖地了，稍稍修掉一些也没有什么。

　　“成，有些人真的想不清楚，人家只要留着及腰长发就行，偏偏她们愣是不愿意剪，还嚷嚷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想想洗头的时候多麻烦。”

　　女郎一边说着一边咔嚓几下就将最后十多公分的头发剪了个干净，软语征求了意见以后又往上剪了些，把要挨地的长发修成及膝。

　　“拿好，走那道门出去。”

　　为了保证效率，一个房间当然不止一张床，只不过用屏风隔开了，要清洗的女郎都是一批批进来又一批批出去，做到流水线式清洁。

　　“衣服脱了吧。”

　　下一个房间是类似泳池的结构，只不过跟关东煮一样分成了很多小块，相邻的小块都是看不到人的，旁边同样是一排女郎。

　　“啊？”

　　四儿媳有些迟疑。

　　“能看的到的地方就自己洗，背后之类的地方待会儿披上这些，我们来清理。”

　　考虑到淼朝的保守程度，徐筝专门准备了按摩式的衣物，女郎们的衣物不管是不是干净的都要开水煮过消毒，这些洗澡水回头也需要被煮沸然后排到堆肥的地方，做好全面的清洁工作，省的养出一群虱子。

　　四儿媳带着几分羞涩把自己清理干净，换上暂时给的衣服，把头发扎好就直接进了做烙面的地方，这块地方也分了新手区和老手区，一个师父一个环节中的三个徒弟，几轮以后继续换岗位，一样的流水线学习方式。

　　四儿媳在这边认真的学了一天，考虑许久还是托人捎了口信出去——家里太脏了，住一天就要重新全身清理一遍，所以她这几天就先住徐家这边的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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