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秋分这次直播没有预告，进来的粉丝不多，了了的留言始终悬在页面上，颇为扎眼。

　　“没问题吧？”童念努力维持语气波澜不惊，是对董秋分说的。

　　董秋分比了个OK的手势：“拿捏了！”

　　“我有点事，先下了。”童念急急下线。

　　伪装的再好，情绪还是失控了。

　　她的F站消息一直是屏蔽状态，也不接收通知，刚才上线的时候，信息一窝蜂般涌了进来，很快99+。

　　除了站内推送外，还有几十条是了了发来的。

　　一周前，了了恢复打卡。

　　还是跟往常一样，九点多钟一条你好，十点钟一条晚安，颇有耐心，仿佛中间那段失联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在童念那里这事不一样。

　　虽然她也不认为那段半明半昧的情愫是爱情，到底是比普通的网友更亲近一些的，起码她曾经倾注了牵挂。

　　她并不博爱，相反，她的爱很稀有。

　　F站聊天有个尴尬的功能，只要点进对话框，红色未读指示会变成绿色。

　　见童念在线，了了登时发了一条过来：“念念，好久不见……”

　　本来就没见过，谈何好久不见。

　　她要让了了也尝尝那种已读不回的痛苦，正憋着劲想退出F站，他发来一串语音。

　　没人能拒绝语音条的好吗？

　　何况她还是个低音控，对廖云丞那样的低音毫无抵抗力。

　　这人真会下钩子。

　　她很想听了了的声音，像被引诱了似的，下手点开了那段语音。

　　了了说：“最近遇上点事情，不能跟外界联系，不是故意失联。”

　　他用了蜡笔小新的声音，听上去贱兮兮的，童念居然被逗笑了。

　　静下心想，这年头还能有什么事不能跟外界联系，不就是犯了错误，被提溜到拘留所里么？

　　那天的信息，难不成是警察叔叔看的？

　　童念「啧」了下嘴，心说千叮咛万嘱咐，果然还是犯事了。

　　“因为挪用公款，氪金打赏？”她也发语音过去，廖云丞愣了下，品了品刚才的语境，有些哭笑不得。

　　他拍了下手边一个项目封面，给她发过去：

　　【保密项目，你看题目就行了。】

　　其实他早在手术完一周就能下地了，正好接到大学导师的电话，说教研室承接了新桥的军工项目，研发一台微型小电机。

　　研发工作在华港做完了，新桥这边的测试他抽不开身，委托他跟踪跑一个周的数据……

　　读研那会儿跟着导师做过军工项目，他知道规矩，保密项目白天不允许携带手机，虽说每天晚上也能领到，到底第二天还要再交回去。

　　他干脆关机，泡在实验室直到测试结束才领回来。

　　国家需要的时候，其他事情都要往后放。

　　导师说过的话，他言犹在耳。

　　拍给童念看的课题名称是已经解除保密的部分，还是能看到上面的保密印记。

　　意料之中，对面很快回复：

　　【厉害哦，国之栋梁，请收下本仙女的膝盖//求婚X2……】

　　她一旦开始飚表情包，就说明不生气了。

　　这个女孩子向来是识大体，知分寸，只要理由充分，不用哄自己就能把情绪消解。

　　就是这样，廖云丞才觉得自己亏欠她的太多了。

　　之前是，现在更是。

　　了了：“我们能和好吗？”

　　童念发了个语音条，听声音是笑着的：“我们和好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像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一样。

　　今天因为抢一块糖果闹别扭，隔天因为分享一包薯片又亲密无间。

　　童念本来想跟他说自己去过新桥的事，想了想这事有点丢人，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至于那些已读不回的信息，鉴于了了只是网友，以后未必有面基的机会，也就没有探究的必要了。

　　了了：“你出差了？”

　　“嗯，最近一个月在舟岛。”童念软声回复。

　　习惯了发语音，就懒得敲字。

　　跟了了重新联系上，她感觉自己放肆了些，但好像了了毫不介意她放肆。

　　了了：“累吗？”

　　“还行……”童念叹了口气：“耗费最大的是烟，一条玉溪，两三天就分完了，也不知道老板给不给报销这么多。请脑补一个狗头的表情。”

　　了了发过来一个狗头：“你抽烟？”

　　“不是，分给工人的。”

　　求人帮忙不空手，小恩小惠帮大忙，这都是跟她爷爷学的。

　　现场那么危险，别人帮忙都是情分。

　　加上廖云丞刚经历了这事，她就更觉得，不能把别人帮忙当成天经地义。

　　童念顿了下，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了了，你工作的地方有危险吗？”

　　廖云丞第一次听她叫了了，声音软软的，轻飘飘打在心上，痒痒的。

　　【没有，我一直在办公室里……】

　　虽然刚死里逃生，但不能说，她会吓哭的。

　　女孩很快又发过来一个语音条：“那就好。昨天我们这里一个吊具的卸扣掉下来，把邱师傅的肩胛骨砸裂了，就在我边上，还挺……危险的。”

　　像是知道他要追问，她赶紧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从小就跟着我爸混车间，我懂怎么保护自己。劳保鞋，安全帽，防护马甲装备齐全。”

　　声音还是笑着的，有点小得意。

　　沉吟片刻，了了发了信息：

　　【有舟岛的照片吗？我想看看你 工作的地方。】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你和工作之间加了个长长的空格。

　　大眼一看，很容易误解。

　　这男人可真闷骚，动不动撩人，还总是给自己留余地。

　　童念应了：【我明天去拍】；

　　了了：“乖，去睡觉。”

　　他又说了乖。

　　童念忍不住嘴角上扬。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童念骑着山地车沿着海岸线出发，穿过层层迷雾，正好在日出时到达山顶。

　　都四月底了，舟岛大路两边种植的桃花才迟迟盛开。

　　穿行过去，像是置身一片香雪海中。

　　从高处向下俯瞰，整个项目基地躲在云层一角，就像儿时过家家的糖果屋。

　　几百吨重的龙门吊像儿童玩具，载满货物的集装箱停在仓库门口，小得像个火柴盒子。

　　事物没变，只是观察的高度不同而已。

　　你以为很大的事情，转过眼去，云开雾散，晴空万里，又是崭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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