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打开，一抹瘦削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阳光从天上照射下来，战司寒下意识伸手遮住了眼睛。

　　五年，整整五年过去了，他终于能够得见天日了。

　　监狱长在一旁谄媚的道：“战先生，需要我派人将您送回战家么？”

　　虽然这男人在监狱待了五年，但身份摆在那儿，绕是监狱长，也不敢给他甩脸色。

　　战司寒盯着远处的蓝天瞧了好半晌，这才偏头对监狱长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说完，他这才发现身上没钱，这几年劳改虽然攒了一些，但全部都捐了出去。

　　“那个，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曾经千亿身价的海城首富，吃顿饭都十万起步。

　　谁能想到，谁又敢想短短几年，他竟然将自己的姿态低到了尘埃，开口向别人借……一百块……

　　“我想去学校看看我女儿，给她买个礼物。”战司寒又解释了一句。

　　就是这寻常不过的一句话，让监狱长泛红了眼眶。

　　曾经的天之骄子啊，眼高于顶，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跟人解释？

　　监狱长连忙从口袋掏出一百块递给他，“您拿着，够了么？”

　　战司寒对钱没什么概念，想了片刻后，点头道：“我随便给她买个礼物，应该够了，这今年劳烦你照应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战家找我，只要能帮上的，你绝不推辞。”

　　监狱长顿时笑开了花。

　　这可真是太好了。

　　有时候他们也要跟恶势力对抗，有战家做靠山，更容易开展工作。

　　“好好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一定登门叨扰，战先生，您慢走。”

　　战司寒收好手里的钱，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海城中心小学的方向。

　　乐乐，爸爸终于可以去学校看你了。

　　收回视线后，他径直朝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

　　公车来了，他走上去，将手里的钱递给司机。

　　司机嫌弃的看了一眼，然后摆手，“不用了，后面待着去吧。”

　　大家都知道这一站是海城监狱，从这里上车的，基本都是刚放出来的劳改犯。

　　五年里，战司寒的样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留着胡茬，头发凌乱，蓬头垢面的，跟以前那个光鲜亮丽的掌权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即便车厢里的人靠得近，也没人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外人见了都会尊称一声「战爷」的男人。

　　一路走到车厢最后头，所过之处众人都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他身上的晦气。

　　战司寒也没有生气，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后，将目光放在了窗外。

　　经过五年的高速发展，海城这座繁华大都市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车慢慢驶入市区，沿着主干道穿插整座城。

　　这时，前排两个女孩儿交谈起来。

　　“姐妹，看到那座大厦了么？帝鹰集团的分公司就坐落在这儿，啧啧啧，这气派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战氏大厦。”

　　“可不，听说现在战氏内部都乱了，人心惶惶的，怕这家外企对他们造成巨大冲击。”

　　第382章 岁月磨平了他的傲骨

　　战司寒下意识朝车窗外看去。

　　他记得这栋大厦以前是被世界十大地产之一的盛世地产租赁的。

　　如今盛世已经搬走了么？又有一家强大的外资企业入驻海城了？

　　恍惚间，公车到了战氏集团站，车上很多人都下去了。

　　战氏集团位于市中心，对面就是商业街，坐落在海城最繁华的地段，上下车的人很多。

　　趁着这个间隙，战司寒再次将视线放在了窗外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上。

　　入目处，巨大的烫金大字镶嵌在墙面上。

　　曾几何时，他也站在那最高层俯瞰众生。

　　当时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坐在拥挤的公车内，受尽普通人的冷眼。

　　如今再回过头去忆往昔，只觉是一场空梦，了无痕。

　　他心里的豪情壮志，都已经被五年的痛苦给磨平了，这都市的繁华，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什么权势，什么地位，什么金钱，于他而言都无关轻重。

　　最后，他在中心小学的前一站下了车。

　　沿着街道走到一家精品店，在女老板嫌弃的目光中，挑了一套学习用品跟一个公仔。

　　两样东西九十块，女老板将找给他的十块直接扔在了收银台上。

　　战司寒笑着说了声「谢谢」，接过零钱后放进口袋，然后提着两份礼物去了校门口。

　　这个时间点刚好是中午放学，回家用餐的学生都陆陆续续从校园里出来了。

　　乐乐有电话手表，所以战司寒直接去了门卫处，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通话连接成功后，他有些局促的道：“乐，乐乐，是我。”

　　话筒里有片刻的沉默，接着传来一道稚气未脱的童音，“您找我什么事么？”

　　战司寒想让女儿来门口见他，可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服，邋遢的仪容，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将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现在正是吃饭时间吧，你赶紧去用餐，别饿着了。”

　　说完，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希望自己有个劳改犯的爸爸吧。

　　他这么唐突的来见乐乐，如果让她同学知道她爸爸是个劳改犯，她会不会在别的孩子面前矮一截？

　　过去的十年里，他本就没有给过女儿什么，绝不能再让女儿遭人非议了。

　　就这样，战司寒在林荫树下一直站着，站着。

　　直到所有的走读生全部都离校，大门一点一点关上后，他才转身朝远处走去。

　　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即便是出了狱，他也见不到女儿，因为没脸见。

　　“爸爸……”

　　突地，身后传来一道哽咽的呼喊，战司寒浑身如遭雷击。

　　这道声音，他虽然不常听，但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那是……乐乐在喊他。

　　一瞬间，心里被欣喜，激动所充斥。

　　他的女儿，刚刚喊她爸爸了。

　　可如今街上到处都是家长跟学生，他不太敢面对女儿，怕给她带来困扰。

　　停顿片刻后，他攥紧了手里的便利袋，再次踱步朝前走去。

　　曾经的他，不可一世，如今的他，连正眼面对女儿的勇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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