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长恩堂不似平日灯火通明,脚步不由一顿。
萧聿下意识以为苏菱溜出去了,便阔步走了过去。
扶莺正颔首在门口执帚洒扫,忽一抬头看到萧聿,忙躬身道:“见过殿下。”
萧聿道:“你主子呢?”
“王妃自昨日起,一直在屋里头写……”扶莺看着萧聿眸色愈发凌厉,便下意识回头瞧,喃喃道:“这灯……灯何时熄了?”
萧聿推门而入,环顾四周。
然,他料想的事并没有发生。
苏菱只是伏在案上睡着了,檀香管毛笔斜躺在她的虎口,袖口还沾着墨汁。
风透过支摘窗吹进来,案上的书页刷刷作响。
借着月光,萧聿看见了她手边厚厚的一摞纸。
他拿起来,看着字迹,彻底怔住。
她竟然真抄了这些?
许久之后,他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放回到榻上。
她继续睡,萧聿在黑暗中凝视她。
心道:你明知那些人是故意的,却还是为了何子宸闯祸,是要置我于何处啊?
半刻后,苏菱缓缓睁开眼,感觉四周漆黑一片,下意识哼着鼻音道:“扶莺,点灯,太黑了。”
萧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给她点灯。
两人在烛光下四目相视,一同开口。
萧聿柔声道:“多大了,还怕黑?”
苏菱瞪眼睛道:“你怎么在这儿?!”
西风过廊,刚燃起的烛火“呼”地一下再度熄灭。
皇帝和秦婈睁开了眼。
24. 婕妤 这是姑姑吗?
==第二十四章婕妤==
萧聿睁开眼, 神情恍惚地盯着床榻旁燃烧殆尽的烛火。
这一场旧梦,好似直接将他拖拽至六年前。
那时的他年少气盛,半点儿都不肯让着她, 她做初一, 他便做十五,针锋相对, 水火不容。
还偏偏自以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以为成亲那日喜娘说的结发白头, 乃是理所应当。
从未想过, 他爱的姑娘, 从穿上嫁衣的那一刻, 就为他受尽了委屈。
他薄唇颤了一下,似乎想要唤她的名字, 却又发不出声音。
萧聿是在失去中悔恨,秦婈却是在悔恨中重生。
她听着身边错乱的呼吸声,这一次可以断定, 她与他,做了三场同样的梦。
她到底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哪怕曾经确有诸多委屈, 但时至今日, 再回头去看, 她也不再怨他。
其实她也无甚资格怨他。
毕竟, 与情爱相比, 苏家通敌叛国, 害的六万将士命丧沙场,这才是真的罪无可恕。
这天下已经是他的了,以他的性子, 没有剥去她皇后的封号,肯善待她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念及那场夫妻情分。
只是这情分,应当立于人亡政息之上。
此番进宫,她再不想在深宫里迷失挣扎,只想与他再做一次君臣,好好带韫儿长大。
太妃说的对,她想养皇子,还是得有宠。
静默半晌后,秦婈伸出细白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肩膀,柔声道:“陛下今日还要上朝,该起了。”
萧聿的思绪瞬间回拢,他喉结微动,“嗯”了一声,坐起了身。
秦婈趿鞋下地,手捧十二章衮服,似前几次那般柔声问询:“臣妾替陛下更衣吧。”
萧聿凝眸睼来,没有如往常那边拒绝,而是起身走到她面前,张开了双臂。
秦婈微怔,随后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更衣,系冕冠、系玉带,最后抚了抚青缘领的中单,这做过无数次的动作,眼下却是格外笨拙。
萧聿看着她慌乱的指腹神色微暗,随后推门而出。
秦婈跟上去目送他离开。
今日秋色甚好。
萧聿朝太和门走去,玄色的龙纹长袍在朱墙的映衬下赫然生威,如记忆中某一日晨起,天青色时。
“盛康海。”萧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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