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阴阳怪气的话说得。

　　乐军听在耳中都忍不住替爸妈脸上发烧。

　　“我没钱没票也没多少粮食, 他们不叫我回，那我就不回了，你吃完饭赶快上车一个人回吧。”乐瑶最后总结道。

　　话落时，他们已经来到附近街上的国营饭店，乐瑶张口叫了份白菜炖粉条, 外加一屉大馒头和一大碗白汤，招待饿肚子的便宜大哥。

　　乐军不挑，他也没得挑，看上去是真的饿坏了，等食物上桌，顾不上作假谦让，拿起筷子馒头就大口吃嚼起来。

　　乐瑶自己也吃，但是看着他在那儿狼吞虎咽，仍然忍不住诧异。

　　“车上应该卖的有吃食，你怎么不买点吃，饿成这样。”

　　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这是饿了多久啊，不会打上车就没吃过东西吧？

　　果然，乐军下一秒的话立马印证了她的猜测。

　　“车上的吃食那么贵，哥手里的钱买完车票就没了，上车后就没吃过啥东西，光喝水了。”

　　而喝水只能顶个水饱，上次厕所就不管用了，只能再喝再尿，终于撑到现在。

　　乐瑶：“……你不会坐车前准备点吃的带着啊。”

　　有钱没钱赶路都要准备些干粮带上，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乐军振振有词，说不是自己没想到，而是粮食本来就少，平时吃的都不够，哪还有多余的能带上，就只能光杆司令地上车呗。

　　“我就想着怎么也能熬到家吧，谁知半道上就撑不住了，想到你在这边来着……”

　　“所以就下车找我要吃的来了？”

　　乐瑶白眼翻上天，乐军讪讪啃馒头。

　　“好妹子，你可不知道我在那儿遭过多大罪，那大西北穷得很，戈壁滩上都不长粮食的，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我的天，哥差点折在那儿。”

　　乐军边吃边不忘诉苦，叭叭的说个不停，吃的都堵不住他那张嘴。

　　乐瑶在他的唾沫翻飞中不得不停下筷，只吃了半块馒头就不吃了。

　　乐军还有脸问她剩下的还吃不吃，不吃他就都包圆了。

　　乐瑶默默无语地将菜盆和馍筐全推到他那边，好叫他一次吃和饱，吃完赶紧走。

　　乐军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一手筷子一手俩馒头，头埋在菜盆里抬不起来，吭哧吭哧跟喂猪一样。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倒还算和谐。

　　韩愈来县公社办事，有人请客到国营饭店吃饭，结果刚和大家一块走进来，就看见角落那一桌上的乐瑶，以及坐在她对面黑不溜秋正埋头吃着的男同志。

　　这俩人啥关系？都熟到坐一桌吃饭了，孤男寡女的……

　　韩大队长脑子里一时间闪过许多猜测，脚下禁不住一顿，被旁边的公社干事察觉到异样，问他有什么事。

　　韩愈摇摇头：“没什么，遇到队里熟人了，你们先点菜，我去打个招呼。”

　　说完不等人家应声，他就抬脚朝乐瑶那桌走去。

　　乐瑶正在一心喂‘猪’，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乐同志，你也在啊，这位是？”

　　话音落地，人也走到近前，就站在乐瑶身旁，然后手掌自然地搭上她肩膀。

　　乐瑶：“……”

　　乐军：“！！！”

　　乐瑶叹口气，还没想说啥，乐军不干了。

　　他傻愣愣地瞪着韩愈落在小妹肩膀上那只手，嘴里塞着馒头，刚夹起的菜都掉在桌上忘了吃，怒问：“小妹，他谁？！”

　　敢当着他的面对他妹妹动手动脚，问过他这个当哥的了吗？

　　怕不是活腻歪了吧！

　　乐军怒瞪着眼，心里的狠话还没放完，就听乐瑶介绍道这是他们大队长，也是他未来妹夫。

　　“未来妹夫？！”

　　乐军傻眼，本以为是妹妹受到欺负，结果合着还是他们两情相悦的？

　　乐瑶点头，算是正式承认和韩愈的感情。

　　“如无意外的话。”

　　那基本就是了。

　　韩愈听到她说眼前这人是大哥，不是哪个野男人，还第一次捅破窗户纸将两人关系表明，且又是在亲人面前，意义不一般，一时竟有些无措。

　　紧接着就是无尽的欢喜。

　　“原来是大哥，大哥你好！”说着就伸出手要握手。

　　乐军：“……”并不想握怎么办。

　　“小妹，你来真的啊？”他直接忽略这突然冒出的家伙，震惊地看向乐瑶。

　　乐瑶嗯哼一声：“这事儿还能有假？我可不搞耍流氓那一套。”

　　乐军目瞪口呆，愣愣地问：“这这这事儿爸妈知道吗？”

　　乐瑶摇头，说虽然已经定了韩愈和他处对象，但人还处在考察期，等一年后真正确定关系再和家里那边说，现在不着急。

　　“那我先替你保密？”

　　“看你喽，保不保密都无所谓。”

　　反正她都不当那对便宜父母当亲人了，他们自然也管不到她身上来。

　　“就这么个事儿，别愣了，大队长他和你打招呼呢，乐军同志你的修养呢？”

　　“哦哦，你好你好，队长通知。”乐军赶紧放下筷子和韩愈握手问好，说一些拜托他照顾点妹妹的场面话。

　　等他俩互相认识过，乐瑶问韩愈来这边干嘛，方才得知那边厢还有公社领导等着他过去。

　　“那你去陪领导吃饭吧，我这里等他吃完送他走就回大队了。”乐瑶挥手赶人。

　　韩愈叮嘱她别忘了水叔的骡车回去的时间，万一错过了就在等车的地方等等他，到时他骑车带她回去。

　　乐瑶点点头表示记下了，目送他转身去了里面的小包间。

　　回头看见乐军已经反应过来，一面继续大口吃着饭，一面还不忘跟她挤眼睛。

　　“好家伙，你过得应该比哥好吧，毕竟大队长都叫你捞到手里了。”

　　乐瑶鄙视他：“看你说的，搞得我好像故意找人家处对象占便宜似的，我们可是正正经经奔着结婚去的，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

　　乐军吃人嘴软，立马自打三巴掌道歉。

　　之后，经过化身饭缸的乐某人努力，一盆炖白菜和一筐馒头全进了他肚子，还喝了两大碗免费的白汤。

　　吃饱喝足，乐军瘫坐在椅子上剔牙，缓过神对乐瑶说：“来都来了，不请哥哥去你插队的地方看看？”

　　“有啥好看的，不都那样，吃不饱，饿不死……大冬天的，你也别在外面晃了，赶紧的我送你上车回去。”乐瑶打定主意立即把人送走，没有一点请他到大队参观的意思。

　　乐军哼哼唧唧不愿走，最后看乐瑶不耐烦地准备赶人了，才提要求说：“有干粮没，给哥准备点，还有一夜要在车上熬呢。”

　　乐瑶翻着白眼又去给他打包了几个刚出锅的大菜包子，才终于把人弄起来，送回火车站，亲眼看着人上车离开。

　　等回头找水叔坐车时，发现人和骡车都不在，只有韩愈和他那辆半旧的自行车在等着。

　　乐瑶左右望望没找见人，一脸奇怪地走上前问韩愈：“水叔呢？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快就吃完啦？”

　　“水叔有事先回去了，说好了我骑车带你回去。”韩愈语气自然，丝毫看不出他骗水叔提前回去时的样子。

　　乐瑶不知道还有这情况，见水叔不在就坐上了韩愈的自行车后座。

　　不然她还能走回去咋滴。

　　路上，韩愈骑的很稳很慢，小心翼翼的，唯恐把车摔了一样。

　　乐瑶裹着围巾在后边晃着腿儿，冬风徐徐吹来，倒是没感觉到冷。

　　行到半路，韩愈忍不住出声：“乐同志，你说话算话啊，咱俩这是正式处对象了吧？”毕竟连家长都见过了。

　　乐瑶：“他只是我哥，算什么家长，再说不是还有一年的考察期吗？你着急什么呀。”

　　韩愈：“……”

　　他都快三十了，队里像他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能不着急吗。

　　刚十七的乐瑶同志体会不到他大龄青年的恨嫁心情，还在那儿掰着手指跟他数他们两个如果真的要走到一起，到时候会存在的现实问题。

　　比如她届时肯定是要回城的，他若是还愿意和她处对象，到那时该怎么追上她的脚步。

　　“这个你不用管，我到时间自然不会让你逃了就是。”韩愈言之凿凿，貌似对此已经有了打算。

　　乐瑶想仔细问，他却不说，只道是有点想法，但还没个谱，等到时候有结果再告诉她。

　　乐瑶狐疑：“你不会到时候卡我的离开证明吧？”

　　韩愈黑脸：“我是那种没品的人吗？！”也太小看他了。

　　“你当然不是了，我相信你大队长。”乐瑶赶紧说好话，三言两语又将人哄了回来。

　　两人说说笑笑赶回大队，在距离大队不远处的坝坝上分开，一前一后回队，免得叫人看去传闲话。

　　索性大冬天出来跑的人很少，大都窝在家里烤火猫冬呢，没事儿谁吃饱撑了才会到外面来晃。

　　不过等乐瑶回家收拾一下后，被人跑来通知供销点那边有生意，叫她赶紧过去开下门。

　　眼看天都晚了，能有啥生意呀。

　　乐瑶满心好奇地带着狗娃过去瞧，发现一堆大老爷们围在她供销点紧闭的窗口外，见她来了都很兴奋，说是要买酒。

　　寒冬腊月太冷了，想喝口酒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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