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岁数大了，拄着个拐杖走路很慢，脑子还算是清醒，这几天一直拉着外孙要下棋，要看书讨论局势，交代孙子要遵守本心。

　　爷孙俩闷在家里好几天了，陆外公甚至还要拉着外孙喝点小酒，陆沉要拦着还被训了一顿：“陆沉你这小子没大没小，我连喝两大瓶白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老小孩就是老小孩，凶完之后陆外公又是低着声音比划着手指头，“外公就喝一小杯，一小杯就好，你也来一杯！”

　　今天也是天气好，没有下雪了，陆沉才带着外公出来透透气，他们去供销社走了遍也没有什么想买的，一路走走停停。

　　到了国营饭店门口，陆沉往里头瞥了下回头和外公商量：“外公我们都出来了，中午去国营饭店吃顿饭吧？”

　　“不要，干嘛费这个钱，咱回家吃，外公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陆外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很傲娇地说想要吃外孙做的饭。

　　陆沉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窝在实验室里，常年见不到人，他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小时候是外婆做饭给他和外公吃，等到外婆去了后，外公做饭实在是难吃，半大小子陆沉就自己学着做饭给外公吃。

　　一开始做出来的饭很难吃，连陆沉自己都嫌弃，外公却是吃得格外香，笑着脸说外孙做的饭他肯定得吃光。

　　都说熟能生巧，练着练着，陆沉煮出来的饭菜也到了正常水平。后来他去了部队，外公在这边都是交代隔壁大婶每天帮忙做饭的。

　　所以这会听到陆外公这么说，陆沉瞬间回想起昔日爷孙独处的时光，他在成长，外公在变老。

　　他点头露出笑意答应着：“行，那外公咱回家，我做饭给你吃。”说完搀着陆外公从国营饭店门口转身离开。

　　国营饭店里头苏晓燕那桌的位置在中间，她正好面对着门口。青瓜炒鸡丝还不错，伴着饭咽下这一口，她顺势抬起头往外头一看，一个高大笔挺的男人搀扶着一个老人正慢步离开。

　　那男人的背影有点眼熟，透着股天然的刚毅气势，苏晓燕也没多想，就低头继续吃饭了。

　　在外面吃饭就是，没有带饭盒不能带回家，那就一定得吃完，不能浪费粮食。

　　吃到最后，苏晓燕和苏晓叶都有点撑，苏乐松是刚刚好。他们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思，索性就先回家了。

　　年初四，轮到苏晓燕去供销社上班了。都说新年新气象，供销社柜台前全都洋溢着喜意，就是顾客要比年前少一点，零零散散的。

　　也是，大家都赶着在年前拿攒了很久的钱和票来买东西回去过好年，现在才年初四，估摸着大伙家里都还剩不少好东西，自然也就不需要来供销社买东西。

　　苏晓燕也乐得轻松，虽然平时她负责的这个柜台也挺轻松的。周围几个柜台也差不多这样子的情况，售货员们就这么守在自己的柜台后，隔空唠嗑。

　　李玉萍是年前走的，她走后第二天又来了个新同志顶替李淑华，是城里人，已经结婚四年孩子都两岁了，人性子挺好，很快就和供销社里的同事打成一片，这会儿也在一起唠嗑呢。

　　受过年的影响，供销社又实在是没什么人来，经理干脆就决定提前一个小时关门，大伙儿全都高兴地谢着。

　　苏晓燕也高兴，她还要办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出了供销社门，她就直往镇上的公安局去。局里就一个穿着制服稍显胖的公安在值班，和门口大叔打过招呼后苏晓燕直接进去，见警察同志坐在那发呆，她出声直接说明来意：

　　“警察同志你好，我要报案！”

　　“报案，报什么案？”那公安同志是个中年男子，面色红润，这会儿回过神来看了苏晓燕几眼，这才不紧不慢地拿笔翻开记录本。

　　苏晓燕觉得有点不靠谱，但还是试着把自己事先整理好的清晰时间告诉警察，包括原主的记忆、年龄，最后她说：“我是希望说在这边警局登记下，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找到亲爹娘。”

　　公安同志字迹潦草地把听到的事记在记录本上，合上笔盖，直接说：“这事我们这边已经记下了，如果有消息会联系你的。”

　　说完就眼神老定地望着空墙，没再搭理苏晓燕。

　　这年头要找寻十几年前丢失孩子的亲爹娘确实不容易，但怎么说眼前这公安同志的态度也敷衍，像是随手登记过后就不会管了。

　　苏晓燕原本都打算走了，犹豫一秒后又是客气问：“哎对了警察同志，我现在登记了，如果当初我亲爹娘也有在其他地方的警局登记了，是不是比对上就有消息了？”

　　她说得有些笨拙，又很生动地表现出这个年纪小姑娘迫切想要找到亲爹娘的心情。

　　警察同志抬头听完，实在是觉得不忍打击，想了想叹口气直说：“现在咱这各地的警局信息都不通，咱这镇上的公安局就是负责处理下杂事，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其实这登记可能就只是登记了，没用的。”

　　苏晓燕有点错愕，她发现自己一个盲区在于忽略了这个年头警局并不能像现代那边全国调取信息，要翻十几年前的丢失孩子案件相当于大海捞针，还得有人愿意捞。

　　她张了张嘴，想着下一步怎么办，起码现在警局登记备案这一步是走不通了。

　　警察同志看了她这样还以为是受打击了，年青人就是想得简单。

　　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他也就心善地指了条好路：“你要是真心急，就去咱市局那边问问看，或许还有可能，就咱青山市市局。”

　　“哎好，警察同志多谢你提醒了。”苏晓燕浅笑着谢过，这警察同志愿意多说这几句给了个方向也算是收获吧。既然都已经走到镇公安局来了，也不在乎多跑一趟市局了。

　　原主的愿望她会尽力完成，要是市局也不行的话，等到日后技术发达了全国公安信息联网也是有机会的。

　　她走出镇上公安局，赶忙又快步走去青山市市局，在西陇县那边。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要是去晚了人市局下班了，回家路也不好走。

　　好不容易走到市局，苏晓燕进去和值班的警察同志说自己的报案的事。

　　这回是个相对年轻的男生，笑起来有点腼腆，负责任地登记清楚后告诉苏晓燕：“同志你说的我全都记好了，先回去吧，要是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哎好，多谢警察同志哈。”苏晓燕松了口气，起码这边态度好很多，也更加负责任。她问过同样的问题，那年轻警察也说他们会努力的，这才算是放心离开。

　　陆沉今天回办公室里处理些事，正好这会儿走出来，就见市局门口一个姑娘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警惕性高记性也好，稍一回想就记起是那回在纺织厂家属片区附近，那个步伐稳重的姑娘。

　　平时可能就这么算了，但这会他刚处理文件时的刑侦思维还没回转过来，开口问了年轻下属：“小宋，这位女同志刚刚是来做什么的？”

　　宋怀生见是陆沉连忙回：“陆局，这位女同志刚是来登记报案的，说是小时候走丢，想要找亲爹娘。”

　　最近那场拐卖案件出现频率太高，还有不知道说是幸运还是离奇的京市认女，陆沉下意识问：“十八岁？”说出来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哪有可能这么巧？

　　谁知道宋怀生一脸惊讶说：“陆局你怎么知道？那位女同志今年就是十八岁！”

　　靠。

　　还真就见鬼了。

　　陆沉拿过宋怀生递过来的记录本，眼神如锋芒般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字，捕捉关键字眼：十八岁、四岁被带回家，被发现时生病。

　　四岁被带回家，那也就是说十四年前走丢，正好和李杰拐卖案件时间上契合。被发现时生病，也和之前李杰供述的京市拐来的另外一个女孩病弱被扔掉符合。

　　“这张登记纸我先拿走。”陆沉交代，把那页纸从夹子上取下拿走。路过集体办公室时，他还特意喊了声：“黄忠进来一趟。”

　　黄忠正在整理陆局处理完的卷宗信息，这会儿听到喊自己，连忙把文件放回柜子里锁好才跑到办公室问：“陆局你找我有事？”

　　这好不容易要下班了，可千万别有事啊。

　　“你看看这个。”陆沉坐在办公椅上，直接把那页纸递给黄忠。

　　黄忠接过边看边说：“十八岁，四岁时丢失，生病，咋这么熟啊？”他张了张嘴脑袋灵光一闪，“这……这该不会和李杰那案子的京市被扔掉的女孩有关吧？”

　　陆沉望着办公桌右旁摆着的警徽，突然说：“黄忠，那天让你提醒京市来的那家人看看做个白细胞检测，那家人怎么说？”

　　“我提醒了，来的人是丢失女孩的叔叔，一直就说有那红符肯定就是他侄女了，也不管别的就要带着李玉萍去京市。”黄忠说起这事还觉得晦气，他和陆局也是好心提醒，还被那男的说是多管闲事。

　　他好奇问：“对了陆局，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啊？”

　　第一次是出于谨慎和好意的提醒。

　　第二次就是在足够的证据之上的合理怀疑。

　　陆沉看着黄忠，见他瞳孔微微张大反应还不算太慢，这才说：“其实也有一种可能，当年生病的女孩被扔掉时，红符落在李杰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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