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把每门专业课选修课思政课和实习课都上过两遍之后良元彻底对大学失去了兴趣，觉得还不如像隔壁小王那样学门手艺去工地里开拖拉机。

　　最离谱的是说好的中文系居然还要学高数和英文，英文好歹还能说两句，高数简直就是天书。刚拿到课本良元就放弃了，决定期末考试能抄就抄抄不到算数，美其名曰战取舍，先把专业课混合格了好毕业。

　　然而专业课也不是那么好混，乱七八糟的书拿了一堆，看着都是中国字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良元扛着几公斤课本来来回回，又不能把东西放在宿舍里，觉得每天都是在负重骑行。

　　终于有一天小弟们对他背包里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老七：“良哥，你包里装的什么东西这么沉？”

　　老四：“书包里还能装什么，当然是书了。”

　　老七：“大学用的书！能不能给我瞅一眼？”

　　老三：“书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这破玩意儿害咱们良哥没时间去小树林。”

　　良元：“要去还是有时间的，关键是不知道跟谁去。”

　　老七：“两良哥，给我瞅瞅书吧！”

　　良元知道老七这孩子一直因为高中辍学的事耿耿于怀，还指望攒够钱回去重新念个职校，因此很耐心地把包里的书一本本掏出来摊在桌上。

　　老四眼疾手快地拿起其中一本：“啊这…… 中国古代青铜器？良哥，你是在学盗墓吗？”

　　老三：“什么？大学还教这个！？”

　　老二：“这个好，这个学会了能赚钱。”

　　良元：“盗个屁墓！这个是中国文化史的教材…… 啊不，中华文明史…… 不，古代史……”

　　老七：“良哥牛逼，这课名字一听就很厉害。”

　　老四：“不盗墓学这个干嘛？”

　　良元：“咳…… 就是稍微了解一下这个样子，文化人必备常识。”

　　老三：“有道理，知道没用的东西才是文化人，知道有用的东西是普通人。”

　　良元带着众小弟边吃饭边看《中国古代青铜器》，图倒是挺漂亮，就是这名字十个字里面有七个不认识。谁知道古代人叫这个三脚杯 “jiao” 还是“jue”，还有这痰盂罐一样的东西真的是用来盛饭的吗，他心想，古代人又没告诉过我们！

　　26.

　　晚上九点，一行人分道扬镳。老七很殷勤地送良元回家顺便替他背包，一路上还叽里咕噜地背 “角斝觥觚簋”。

　　良元问他：“你怎么比我还起劲，你背这些有什么用？”

　　老七：“下次姐夫再怪我跟你瞎混，我就说我在学中华文明史！”

　　良元：“你姐夫这么看不上我？我可经常照顾他的生意来着。”

　　老七：“嗐，他谁都看不上，要不是因为我姐我才懒得跟他干。”

　　两人边扯谈边沿环城河风驰电掣，临到楼下良元忽然一个急刹车。老七抬头看见良元家阳台亮着灯，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良哥，是不是……”

　　良元打住他的话头，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情绪：“包给我，你回去吧。”

　　“良哥，别跟叔怄气。” 老七想了想说，“他要是动手你就叫我，我在这儿不走。”

　　良元：“叫你干什么，你能上来帮架还是怎么的？”

　　老七：“我，我接你去别地儿过夜……”

　　良元：“行了别废话了，快滚吧你！”

　　27.

　　半夜 11 点半，良元沿着环城河一路走到下城町西端的工业园区。

　　这个点只有便利店还开着。他压低帽檐走进一家 familymart，脸上明显的伤痕还是引起了店员和其他顾客的注目。

　　兜里没钱，一个钢镚儿都没有。

　　走的时候太急没有拿手机，钱包也不在身边，临到结账又把东西还了两手空空地出来。

　　“shit！” 良元舔舔渗血的嘴角，手往裤兜里一插又低着头往回走。

　　那人还在屋里撒疯，看样子不闹到凌晨不会走，所以今晚他得另找地方过夜。也不是不可以去老四或者老二那儿借宿一晚，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不想把自己那些烂叽巴破事抖给身边的兄弟们看。

　　所以不如就这么漫步到天明，还有，赶紧想办法弄点水冲掉嘴里的血腥味。

　　再往前走就是那栋两层楼的豪宅。良元现在正是玻璃心的时候，看不得有钱人过的好日子，于是很果断地拐了个弯往南边走去。

　　南边是下城大学的方向，人渐渐多了起来，走着走着马路对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28.

　　金钰有夜跑的习惯，平时是去家附近的体育馆，最近一星期体育馆在装修，所以只能在马路上跑。

　　往回走的时候他想去马路对面的 family mart 买瓶水，刚踩上横道线信号灯就红了。一起过马路的有几个跑了起来，他跟着人流冲上人行道，余光一闪隐约看到了良元的脸。

　　过了马路他特地回头确认，只看到一个急匆匆的穿黑色背心的单薄背影，戴着顶棒球帽，头发胡乱扎成一束搭在肩上。

　　一瞬间金钰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因为这背影不知怎么的看上去孤单又沉重，跟白天里对方聒噪又蛮不讲理的形象不太相符。

　　但这身材和辫子绝计错不了，不是良元还有谁？

　　金钰并没有把这则偶遇放在心上，短短两秒钟后他又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走，进了超市才又想起刚才一晃而过的那张小白脸。嘴角挂了彩，估计刚跟人干过架，也不知道是输了还是赢了。

　　——就这身板能混到现在真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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