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驶动起来，载着两个人。

　　在雨幕中前行。

　　——

　　七八分钟后，疾控中心。

　　开单子的医生道：“有八百的，和一千二的，打哪种？”

　　陈西湛道：“一千二的吧。”

　　医生敲着键盘，道：“需要打五针，一周一针，打到下个月中旬。”

　　“……”

　　五针……

　　叶桑突然觉得陈西湛怪可怜的。

　　好心去救猫，最后却要挨五针……屁股。

　　“行了，去打针吧。”医生说，“在对面。”

　　陈西湛朝对面走，叶桑跟在后面。

　　他忽停下脚步，回过身，叶桑跟着一停，仰起头。

　　陈西湛盯着她看，道：“等着我，别走。”

　　叶桑愣了下，她也没说会先走吧。

　　“嗯，我等你。”

　　陈西湛进了注射室，叶桑在走廊边的休息椅坐下等待。

　　比她想象中快，没刷多久的手机，陈西湛就出来了。

　　听见他喊了一声，“叶桑”。

　　叶桑抬头。

　　*

　　“你早上为什么没来上课？”朝出口走去的路上，叶桑问。

　　陈西湛道：“家里猫拉肚子了，带它去打针。”

　　“你养了猫？”叶桑道。

　　陈西湛嗯了声。

　　“想看看吗？我手机里有照片。”陈西湛说。

　　叶桑还没回答，听见陈西湛肚子叫了一声，转头看他。

　　“你……饿了？”叶桑想到是在三食堂门口遇见他，他估计也是去食堂吃饭，但是中途遇上那只流浪猫。

　　陈西湛嘴很硬，道：“不饿。”

　　叶桑突然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她想了想，道：“流浪猫戒备性很高的，是它们身上的野性使然，你以后再做这样好心的事，首先要记得谨慎，先保护好自己。”

　　说起来，上次她和陈西湛也救了一只猫。

　　叶桑还记得那只猫是只灰色的条纹猫，比这次遇见的那个小很多。

　　陈西湛看她一眼，扯着唇角，“行，知道了。”

　　走到门口，外面的雨还在下，叶桑准备撑开手里的伞，伞被旁边的人夺过去。

　　陈西湛三两下撑开，举在头顶，覆盖下一道阴影。

　　他黑眸看着叶桑，“进来。”

　　他个子高，的确比她适合做拿伞的那一方，没忸怩，上前一步，和他一起站到伞下。

　　雨中，两人走了一会，陈西湛目光落到伞柄底部的红色小狐狸。

　　“叶桑。”

　　他又喊她名字。

　　叶桑道：“干嘛。”

　　陈西湛停了下来，转过身，面朝叶桑站立。

　　叶桑神色变得不太自然，因为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陈西湛低下头，气息一下子凑近。

　　叶桑头往后缩，“陈西湛。”

　　她对他，总有一种抗拒。

　　而他偏偏控制不住想靠近她。

　　“你的伞，是不是被人拿错过？在教超。”陈西湛眉宇黑浓，问她。

　　低沉着嗓补充，“刚开学那会儿。”

　　他个子太高，叶桑只到他的肩膀，视线平视，入目的是他微露在领口外面的锁骨，答：“好像……是吧。”

　　陈西湛不提，她都忘记了。

　　她的伞，的确被人拿错过。

　　并且后面发现，应该是陈西湛拿错的。

　　因为那天他叫他室友给她送伞，他那把伞跟她的这把外形一样，只不过大了不少。

　　不过，明大这么多人，当时她也不笃定。

　　“是我拿的，后来给你还回去了。”陈西湛道。

　　叶桑反应不大，因为她算是早就发现了这个事，哦了声。

　　“不觉得神奇吗？”

　　不等她作回答。

　　陈西湛又低下脸，凑她凑得很近，“所以，学妹。”

　　“我们是不是，还挺有缘的？”

　　“这叫，命中注定吧？”

　　“……”

　　叶桑好半天都没给他回应。

　　“说话，叶桑。”

　　“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没有感觉。”

　　雨在伞面砸落，声音清脆，陈西湛低沉的声调多了分认真，又掩盖不住身上带的凌厉气息。

　　“给我个机会，行不？”

　　“做我女朋友。”

　　他忽一把将人搂住，叶桑懵了下。

　　“叶桑，我，陈西湛。”

　　“喜欢你。”

　　*

　　叶桑周四有节晚课，下了晚课后，跟往常一样去图书馆自习。

　　这段时间谈慧慧有点懈怠，没坚持夜跑了，叶桑跟着没再去夜跑，回到从前的习惯，晚上来图书馆自习。

　　明大图书馆非考试周人也很多，此刻晚上八点四十，一楼和二楼的自习室放眼望去都是人，叶桑通常去六楼的研读室，那里人少一些。

　　明天有节刑法课，这门课的老师有抽背学生法条的习惯，每次都会划定下节课要抽背的范围，然后学生课下背，叶桑今天出门的时候，便塞了本刑法法条在包里。

　　正背着老师划的范围，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过来，拉开她旁边的空椅。

　　转过头，撞上陈西湛漆黑的双眼。

　　陈西湛懒洋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头凑近，“惊喜吗？”

　　一点都不惊喜。

　　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陈西湛这段时间，时常到她面前来找存在感。

　　反正缠上她了。

　　“你来这做什么？”叶桑问。

　　“学习啊。”

　　“可你什么都没带。”就拿了一个手机。

　　“图书馆这么多书，我需要带什么？”陈西湛将手机立在桌上转了转，“给我推荐本书。”

　　“……”

　　叶桑有点拿他没办法，随口说了一个：“《量子力学》。”

　　陈西湛失笑：“你确定？”

　　叶桑点了下头。

　　陈西湛道：“好。”

　　从椅子上起了身。

　　叶桑看着他的身影朝门口的检索电脑走去。

　　不想被他影响心神，收回视线，注意力投回面前的法条，继续默背。

　　陈西湛刚检索出结果，手机振了一振。

　　他摸出来看。

　　孔登明：【听老金和鹏子说你回学校了？来打球啊，不跟你对，手都痒了。】

　　陈西湛懒慢敲字：【不来。】

　　【又没在学校？】

　　【在。】

　　【那怎么。】

　　【你不懂。】

　　【？？】

　　陈西湛没再理，掀眸看屏幕上的检索结果。

　　叶桑准备背下一条的时候，一把车钥匙落到面前的桌上。

　　陈西湛声音淡沉，“书在五楼，车钥匙押你这，怕你溜了。”

　　“……”

　　陈西湛说完那句，人便大步走了，出了六楼研读室的门。

　　叶桑扭头看了下他，唇微抿住。

　　——

　　过了几分钟，陈西湛拿着一本书回来，叶桑瞥了眼，书封写着《寻找薛定谔的猫》。

　　陈西湛用球鞋碰了下她的脚，“这本书就是讲量子力学的，而且，猫，跟我们多有缘？”

　　叶桑没接他那个茬，道：“那你快点看吧。”

　　陈西湛嗯了声，“我现在就看。”

　　之后气氛安静回去，陈西湛没再打扰叶桑，真坐在那认认真真看书，人懒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掌时不时翻动书页，灯光照得他侧脸轮廓分明。

　　叶桑把法条差不多背完了，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人，有一瞬地走了点神。

　　想起中午那会，从疾控中心出来，发生的事情。

　　她当时再次拒绝了他。

　　而他却没生气，好半晌，说：“那我只能继续追你了。”

　　“这你总不能拒绝我。”

　　叶桑睫毛扇动了下，没再想，从包里拿出明天要上课的刑法课本预习。

　　时间慢悠悠走到十点，离闭馆剩下半小时。

　　叶桑扭头往旁边的人望了一眼，发现他……睡着了。

　　人趴在桌上，压着那本《寻找薛定谔的猫》，一只手半抱着头，后脖颈冷白，脊背宽阔，线条冷硬。

　　笔不听话地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叶桑埋下下去捡。

　　笔滚得有些远，到了陈西湛离她远的那只脚边。

　　叶桑努力伸手，快要抓住笔的时候，一个没坐稳，撞了陈西湛一下。

　　自然将人撞醒了。

　　叶桑钻出桌时，说了声对不起。

　　坐直回身，对上陈西湛深黑的视线。

　　刚睡醒，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懒倦。

　　“刚才怎么了？”他声音闷沉，有点沙哑。

　　“笔掉了。”

　　陈西湛点点头，算是回应。

　　叶桑点开手机让他看时间，“要闭馆了。”

　　“你先回去吧。”

　　陈西湛道：“急什么。”

　　“等你。”

　　*

　　晚上十点半，图书馆前的一排树影晃动，白天下过雨，地面还未全干。

　　叶桑站在自行车前，解开了车锁，对旁边的人道：“我要回去了。”

　　陈西湛道：“我不也是？”

　　“一起啊。”

　　“我们不住一个宿舍区。”

　　“我送了你，再回东区。”

　　“不用你送。”

　　陈西湛哂了声，“行。”

　　“那我们再说会儿话行不行？”陈西湛靠近。

　　一定没人能想到，往常冷淡成性的人，此时在这缠人家小姑娘跟他多说几句话。

　　叶桑道：“说什么啊。”

　　陈西湛塞了袋东西到她手里，冰冰凉凉的。

　　“……”

　　低头，是那袋酸奶。

　　之前出图书馆的时候，陈西湛在图书馆门口的自动饮料贩卖机里买的。

　　她还以为是他自己想喝。

　　“你最爱喝的那个口味。”他道。

　　“我不要。”

　　“拿着。”

　　“不喝扔了。”

　　“……”

　　叶桑没拒绝了，“那我要回宿舍了。”

　　“再等会儿。”

　　“还要干嘛。”

　　“你总是这么没耐心。”

　　叶桑语顿。

　　“你说。”

　　“我刚才在图书馆，不是睡着了么。”

　　“然后，”

　　他话只说到一半。

　　“什么？”叶桑便问。

　　陈西湛俯身，与叶桑视线平齐，打量着她清澈的眼瞳，“然后，我又梦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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