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我再来看你。”顾海涯说。

　　俞小多哦了声，目送三人离开，哐几倒下，把被子蒙在头上，幽怨地叹了口气。

　　数日后，顾海涯来了，这次是一个人。

　　“小顾，坐。”俞妈笑着说，“吃个苹果。”

　　“谢谢阿姨。”顾海涯接过来。

　　“妈，你脸色不太好。”俞小多道，“要不你和爸回家休息吧，晚饭我让工作人员送一下。”

　　俞小多父母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这么久，早已是疲惫不堪，俞妈看起来很憔悴，俞爸则双眼红肿，俞小多有些于心不忍，劝了好几次，让他们不用天天守在这里，夫妻俩就是不听。

　　俞妈瞥一眼顾海涯，犹豫着说：“唔……也行。”

　　说完捅了捅俞爸，朝他递个眼色，俞爸心领神会，忙不迭哎哎答应，两人随意叮嘱几句，走了。

　　俞小多被爸妈的眉目传情(报)搞得满头黑线，心说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啊啊啊！

　　夫妻俩离开后，俞小多和顾海涯陷入沉默，俞小多低头摆弄手指，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半晌后，两人同时开口：“你……”

　　俞小多：“…………”

　　顾海涯：“…………”

　　“你先说。”顾海涯笑了。

　　“还是你先说吧。”俞小多尴尬得无以复加。

　　“晚上想吃什么？”顾海涯说，“我出去给你买。”

　　“你帮我决定吧。”俞小多无所谓道，“我妈天天问想吃啥想吃啥，问得我都麻了。”

　　顾海涯莞尔：“那行，等我半个钟头。”

　　一个小时后。

　　顾海涯回到病房，发现俞小多睡着了，脸上泛着红晕，嘴巴微张，看起来很乖的样子，顾海涯静静地站在床边，良久才把他叫醒。

　　“起来吃饭。”顾海涯说。

　　俞小多倚着床头，顾海涯把餐盒摆好，打开盖子，香气顿时溢满整个房间。

　　“你买了豉油鸡？”俞小多诧异道。

　　“我们常去的那家店。”顾海涯开始拆鸡肉，一边说：“我还买了海鲜粥，给你把肉放粥里，你端着碗吃。”

　　那家苍蝇馆距离科学院足有二十公里，俞小多没想到顾海涯还特地跑了一趟，不禁心里一暖。

　　“拿好。”顾海涯把粥递给他，“趁热吃吧。”

　　俞小多接过来，低声道：“海涯，谢谢你。”

　　他其实很想说谢谢你这几个月的帮助，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给我买豉油鸡，然而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有这简单的一句“谢谢你”。

　　“不要这么说。”顾海涯道，“是我没照顾好你。”

　　俞小多明白顾海涯的意思，毕竟这场事故与他脱不开干系。

　　当时他们跟团在马代潜水，那是个沉船潜点，深度约二十米，由于洋流很大，需要负浮力下水，大家便排空BCD气囊，跃入海中，紧接着，意外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下潜过程中，顾海涯跟在俞小多后面，看到他扔掉呼吸器，去抓备用呼吸器，又慌乱地反手摸气瓶，马上意识到出状况了，旋即想追上去救援，但由于下沉速度太快，再加上暗流湍急，还不待顾海涯抓住他，俞小多就被洋流卷入海底，

　　最终顾海涯在距离沉船几米处找到他，出水后火速送到当地医院抢救，不幸的是因为缺氧时间过长，再加上减压病，俞小多大脑受损严重，再也没有醒过来。

　　俞小多对整件事毫无印象，是顾海涯朝他说了详细过程，俞小多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在下水前竟然没有打开气瓶？！

　　这对潜水员来说绝对是个低级错误！

　　包括顾海涯在内的目击者都十分肯定，俞小多在下水前检查过压力表，因此怀疑是否有人偷偷关掉他的气瓶，却找不到证据，况且BCD残压也会令压力表指针跳动，于是这起事故只能不了了之。

　　这件事令顾海涯万分内疚，回国后他到俞小多父母面前负荆请罪，但夫妻俩很清楚，这只是场意外，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就只能怪命运。

　　俞小多则更不可能怪顾海涯了，是以当对方朝他说对不起时，俞小多故作轻松地说：

　　“我不是好好的嘛！而且还因祸得福，享受一把高科技待遇，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像《黑客帝国》里的尼奥，哈哈哈……”

　　“我真的不怪你。”俞小多放下碗，沉声道：“也不怪任何人，这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吃完饭，俞小多缠着顾海涯问大马回来后都发生了啥，顾海涯大概说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两人日常玩游戏，空了出去吃饭，约了几次潜水，最后一次俞小多还差点挂掉。

　　俞小多心说不会吧不会吧？

　　明明他们在仙本那都那么暧昧了，回来这么长时间居然毫无进展？他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可是从顾海涯神情上又看不出有任何异常，最后只得归结于是自己太怂。

　　两人聊到九点多，有人过来提醒俞小多该休息了，顾海涯朝他告辞，俞小多一脸不舍。

　　“空了再来看你。”顾海涯说。

　　俞小多点点头：“那你走吧，路上小心。”

　　二十天后。

　　俞小多出院了，父母带他返回鲲城的家。

　　出事后父母为他办理了离职手续，都成植物人瘫床上了，自然不可能再去工作，所以俞小多现在成了无业游民，每日无所事事。

　　他打算重新找个外贸公司上班，结果被老妈骂个狗血淋头，只得悻悻放弃，心说再这么下去整个人就要废了啊！

　　就在他哀怨之际，前公司老板程艳秋打来电话。

　　俞小多苏醒后，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了他的事，什么“脑机康复第一植物人”，“XX科学院脑机项目取得重大进展”，甚至还有夸张的直接写“人类历史伟大变革，意识永生从此不是梦”。

　　还好报道都隐去了他的真实身份信息，否则俞小多现在恐怕连门都不敢出了，而程艳秋也是通过新闻才知道俞小多已经出院了。

　　程艳秋先是恭喜他顺利康复，而后邀请他回公司上班，继续担任业务经理一职，俞小多有些纳闷，心想好歹也是家年营业额近亿元的单位，怎么可能一直没招到人呢？

　　程艳秋似乎觉察到他的疑虑，主动解释说：“你离职后公司又招个新业务经理，能力不行，跟你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上个月被我开了，这不正愁没人呢，刚好听说你出院了，马上就给你打电话。”

　　“小多啊。”程艳秋情真意切道，“咱们共事也好几年了，要感情有感情，要默契有默契，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想起你我就难过得掉眼泪。”

　　“谢谢程总。”俞小多感动得快哭了。

　　“所以你就赶紧回来吧。”程艳秋说，“也不用那么急，这不还有一个月就春节了，节后来公司报道就行。”

　　俞小多心说别啊，正愁在家闲得长毛呢，忙道：“没事，明天我就过去，先熟悉一下业务。”

　　“那太好了！”程艳秋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挂断电话，俞小多开始做老妈老爸的思想工作，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就差没满地打滚了，终于把夫妻俩说动，俞小多开心的不得了，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海涯。

　　“恭喜了。”顾海涯说，“要注意身体，别累到。”

　　俞小多心里甜蜜蜜的，嗯嗯点头说：“知道了。”

　　翌日，俞小多回公司述职，受到全体同事热烈欢迎，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俞小多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程艳秋带他熟悉一圈，俞小多一边认真听，一边腹诽还是女老板好，温柔又体贴，虚拟世界那个男老板简直太残暴了！

　　虽然这一年公司增加不少新客户，不过俞小多在虚拟世界也没有荒废业务，故而短短一周就找回感觉，及至假期来临，他俨然已经恢复成当初那个八面威风的俞经理了。

　　农历十二月二十三，鲲城如意机场。

　　今天俞小多将随父母返回老家过春节，顾海涯来机场送行，两人在候机厅聊了很久，直到广播通知响起。

　　“多多，要登机了。”俞妈提醒道。

　　俞小多哦了声，看着顾海涯，有点舍不得走。

　　顾海涯迟疑片刻，抱了他一下，说：“进去吧，节后再见。”

　　俞小多脸腾地红了，暼一眼爸妈，夫妻俩齐刷刷低头看手机，且动作十分做作，不禁嘴角抽了抽。

　　“那我走了。”俞小多说，“回去手机联系，记得晚上上线，带我吃鸡！”

　　顾海涯笑着说好的，俞小多这才慢吞吞跟着爸妈去排队，过安检门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头，就见顾海涯伫立在原地，遥遥朝他望来，登时心里一酸，赶紧转头进去了。

　　飞机上，俞小多倚着窗，怔怔望着候机大厅的方向。

　　巨型玻璃幕墙折射出耀眼强光，阻隔了他的视线，他却依稀仿佛看见，还有个人站在候机厅里。

　　飞机开动了，继而在跑道加速，数息后，咆哮着冲向浩瀚的天际。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俞小多带着对那人的眷恋，离开了鲲城。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已经猜到”植物人“这个设定了，不过这篇有n次反转的，所以……

　　总结一下目前的疑点：

　　1、文章开头007记得自己是在车里，但这章他被告知是出了潜水事故。

　　2、显而易见008在虚拟世界有记忆，但这章陶博士说他只是信息提供者。

　　3、……没了，再说剧透了，下两张番外是007和008现实游戏相识经过，24章剧情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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