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卿藏住失落，再说话依旧云淡风轻：“十分？我什么也没为她做过。她开心就行。”

　　“那她现在就开心吗？”

　　这话萦绕在江书卿耳畔，反复折磨着她，她的眼眸里是彻骨的眷恋和疼惜。

　　总会开心的。

　　这是江书卿的自以为是。

　　14年东城市禁止燃放烟花，往年年底的烟花秀也被取消，没有任何征兆的。

　　今天的永定江很安静。

　　依旧是在那个位置，白星一个人站在那里，心中全是惆怅。

　　江书卿食言了，她没有兑现她的承诺。

　　和白星一起看烟花。

　　也不知在冷风中吹了多久，白星转过身。

　　却看见，江书卿在她身后。

　　身段纤细，一头黑直的长发如水般倾泄了下来，一侧的头发被她随意撩到了耳后，露出了干净的脸庞。

　　她的五官精致中带着贵气，皮肤白如冬雪，偏偏在夜色里，也白得惊人。

　　浑身散发着尊贵和自信。

　　这该是白星所迷恋的江书卿身上充满诱惑的气质。

　　可她现在更多的却是平静。

　　喜悦吗？

　　白星不知道，她已经忘记开心这种情绪是什么了。

　　在白星愣神之际，江书卿走到她身边。

　　“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害怕吗？”

　　“不害怕，没什么可害怕的，倒是老师你，不陪你男朋友，来这僻静地方干什么？”

　　白星又开始不敢直视江书卿。

　　而她身上那阵气息让白星心慌意乱，

　　她往后退。

　　夜太黑。

　　也不再有景观灯。

　　江书卿放缓语气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了，没想到竟然会碰到你。”

　　原来是这样，就该这样。

　　白星开口的声音略显干涩。

　　“所以，只是你想来看看，而不是因为别的，是吗？”

　　即使周围尽是黑寂，

　　白星还是清晰地看到了江书卿点头。

　　江书卿吸气，又呼气，她在调整情绪。

　　“白星，作为老师，我很为你骄傲，不过只是作为一个老师。”

　　白星明亮的眼睛里落满了细碎的流芒：“如果我是你的同龄人，你会吗？”

　　这次，白星没喊她老师。

　　“我会。”

　　回答地特别坚定，江书卿没再躲。

　　“只是白星，有些事我们都无法改变，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我不后悔。”

　　白星从未像现在一般冷静。

　　“老师，你真的没有分秒后悔吗？”

　　江书卿坠落在黑暗中，

　　连呼吸都无能为力。

　　“我不后悔，我只是后悔一开始和你走得太近，让你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

　　这四个字发颤到极点。

　　江书卿狠狠地闭上眼睛：“是。”

　　白星不再执着。

　　“老师，是你拯救了我，所以不管你怎么伤害过我，我都不会恨你。”

　　白星没有丝毫眷恋地往前走，几步后，她的声音彻底把江书卿击垮。

　　“只是老师，我也后悔了，后悔……误入歧途。”

　　你答应过我的，

　　会陪我一起看烟花，你做到了。

　　江书卿，我很开心。

　　2014年 12月31日

　　永定江没有烟花，

　　我的心中也不会再有。

　　所以连命运都在安排他们越走越远。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

　　白星怔怔地站在教室门口，墙上贴着的班主任的名字，如同蚀骨般的寒意侵蚀着她。

　　她无法去质问亦或去哭闹。

　　只能接受。

　　她和江书卿唯一的联系也没了。

　　直到白星看见江书卿走进八班，她死死地咬着唇，可眼泪还是汹涌地流淌出来。

　　教室里炸开了锅，全是抱怨声。

　　“啊！我要江老师！为什么最后半年给我们换老师啊，还是那个烦人的王森，这让人怎么有心情学习啊！”

　　“对啊，你看给八班那些人得意的，好想念江老师。”

　　“没办法，我听说是江老师自己要求带八班的，为什么啊！”

　　这时，江书卿从后门探了半个头进来。

　　“小声一点，一会儿你们班主任该来了，这么闹腾，可别说是我带过的学生。”

　　她讲话也温柔了起来。

　　有小女生开始撒娇：“老师，你为什么不愿意教我们了？我们都好想你！”

　　江书卿笑道：“好了好了，放心，我还教你们语文，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江书卿的脚步越传越远，

　　白星的头也越埋越低。

　　数学课上。

　　王森油光满面地在讲台上：“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没人答得出，来，白星你来回答。”

　　谁不知道现在白星有多风光，王森对她的态度更是比之前好了不止百倍。

　　白星心不在焉地站起来，甚至没看黑板一眼。

　　“我不会。”

　　极挑衅。

　　王森忍住不去发火，白星可是学校的宝贝，谁敢去惹她，他讲话又软了几分。

　　“你再好好看看，这题没有难度，你肯定会！”

　　白星敷衍地看了一眼，又把脑袋垂了下来。

　　“我真不会。”

　　这下直接把王森脾气激出来了。

　　“你给我出去！第一怎么了，第一就这幅德行吗？真不知道怎么拿得第一……”

　　白星直接怒拍了桌子就往外走，她当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白星这一闹，正好被走廊里巡查的校领导听到了。

　　于是，三五个中年男人围在她身边，好话哄着。

　　“白星啊，快去和你班主任道个歉，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种时候在这站着不是浪费学习时间吗？”

　　“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白星还是十分颓废。

　　一旁的王国伟突然来了一句。

　　“都别说了，把江书卿叫过来吧。”

　　/

　　是一间大大的空教室，

　　只有江书卿和白星。

　　两个小时过去，白星低着头，江书卿看着她，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无声的对峙。

　　最后。

　　犟不过白星，江书卿气急败坏地在她肩膀上打了好几拳。

　　力道很重，白星闷哼了几声。

　　江书卿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知道疼了？还有不到一百天就要高考了，你到底在作什么！”

　　话很严厉，却又尽是小心翼翼。

　　白星倔强地抬头。

　　“老师不知道是为什么吗？你也知道只剩三个月了，那你为什么连最后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

　　眼泪伴随着怒吼声滚落了下来。

　　白星很久没有在江书卿面前哭过了。

　　这次，

　　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江书卿眼圈跟着红了。

　　“我想让你专心，况且，我还在学校，也还是你的任课老师，没什么不一样的。”

　　白星更是泣不成声。

　　“怎么不一样了，我本来已经想开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你的学生，只要你还是我的老师就好，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连我唯一的精神支柱都要给我夺走！”

　　江书卿喉咙哽咽：”白星，我仍然是你的老师，这不会变。”

　　委屈，愤怒，一股脑涌上心头，白星的眼泪越掉越多：“老师，你非要把我逼到绝境你才甘心，是吗？”

　　江书卿既不否认，也不解释。

　　相当于默认。

　　又是沉默，

　　也不知时针又转了几圈。

　　白星的啜泣声音已然平复。她走到窗边，背对着江书卿。

　　天色已经昏暗。

　　白星说话很小声，又很轻柔。

　　“老师，我很固执，也很呆板。

　　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一个人，你站在那里，所有的光都围绕着你。

　　我尊敬并且仰慕你。

　　我刻意复制你的一举一动，学你说话，学你所有，说来也挺可笑的，我总想把我自己变成你，我的三观，包括我现在的一点小成就，全都是因为你。

　　是你成就了我，老师。

　　你教书又教我为人处事，即使你话不多，但我听到过的最多的鼓励和称赞的话都是在你这里，

　　我也知道我很无耻，你是我的长辈，我却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必老师一定很为难。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多和老师说说话而已，是我得寸进尺了，我想从你身上获得的越来越多，只是我忘了，我没有任何身份，也没有资格。

　　老师，我不指望在你这里留什么尊严或者好感，让你觉得糟糕的事，我做得够多了。

　　只是希望老师记得，我是小，但我的爱从来没有掺半点假。

　　我原本就是孤独的人，孤独到极致的感觉我不是没有体会过，是你让我从孤独中走出来，现在，不过是再走回去而已，不难。

　　老师，你不用再躲了，我把你还给你，对不起，喜欢你，真的很对不起。”

　　话说完，白星已然被泪水淹没，她在笑着哭。没看到，江书卿在哭着笑。

　　江书卿走近白星，轻轻地拥她在怀里。

　　“白星，老师谢谢你，但我也只能说谢谢。”

　　是白衬衫和校服，

　　亲密无间。

　　但这夜太贪婪。

　　吞没了埋在江书卿衣领处的泪水，到最后也分不清是谁的。

　　“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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