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陆大少爷从来都是最细心的那个，”孔嘉羽也笑，“可怜我倒是什么也没有。”

　　闻言，陆临川丢过一个干巴巴的面包和包装朴素的冰凉的矿泉水。

　　孔嘉羽：“……”

　　等待流星来临的时间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安静而美好的氛围似乎总能唤起人心底的柔软和遗憾。

　　在静下心来和朋友的二三闲谈里，难免会回忆起往昔。

　　“时间过得好快……”孔嘉羽撑着下巴，望着渺无边际的夜空说，“好像，从十五岁之后，时间就过得特别特别的快，怎么抓都抓不住……一转眼，我和他分开已经两年了，和你也快半年没见面了……”

　　似乎一提起那个人，孔嘉羽就总有说不完的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可能就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吧，又或许只是一念之间。”

　　“喜欢这东西也真是复杂，若真要我说到底喜欢他哪里，他身上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我还真说不出来——但我就是喜欢他了，好像就是改不掉了。”

　　“以前我觉得喜欢就是一种情感，但我现在觉得，喜欢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我说不出来。嗯……非要说一点的话，那大概就是，你见到一个人，一眼望过去，突然就望到了心里，也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只是见到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你和他以后一起生活的画面，你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都有他的身影……通常这时候，那就是感觉对了。”

　　……

　　姜原未曾参与他们太多太多的曾经，只能抱着陆临川的保温杯静静地听着。嘉羽哥哥说，喜欢像是一种感觉，他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

　　他突然想起了，在自己什么也看不到的那一段日子里，他总会在无尽的黑暗里想象哥哥的模样。那一次在他脸上的触碰之后，夜里的想象与描摹就慢慢的有迹可循。在闻到那熟悉的玫瑰花香时，他不止一次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等到他的眼睛终于恢复如初，看清哥哥模样的那一刻，那张陌生的脸也终于和脑海里的日思夜想对上了号。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就是这样的。

　　在那之后，他的梦里，关于实验室里的日子出现得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他在脑里描摹了无数遍的人——他和哥哥一起看书，一起种花，一起做很多很多事。往后的梦里大兔子的面容逐渐模糊，渐渐清晰的则是对那个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的人。

　　——那是他的哥哥。

　　这是嘉羽哥哥说的“感觉”吗？

　　或许就是这样的吧。他不明确，但他知道，他心里的确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都有哥哥的身影。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夜空里依旧没有任何流星的影子，夜晚的温度降下来，山上的寒意似乎更彻骨。

　　或许又是无功而返的一个夜晚。

　　孔嘉羽看了一眼时间，说：“估计见不到了，差不多也该走了。”

　　“嗯。”陆临川站起身，拍拍姜原的脑袋，“又没见到流星。”

　　“没关系，”姜原弯起眼睛，“至少我见到了日落！”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陆临川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来电人的备注，顿了顿，悄悄地瞥了一眼孔嘉羽，摁下了接听键。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听到了对方的哽咽声。

　　“……川哥……怎么办啊，她走了……我妈妈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虽然我早就，早就知道了，结果，可是我还是好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快……我还想她，能够再多陪我们一会儿……”

　　即使能听到的声音很微弱，但曾经听了许多许多遍、无数次日思夜想、刻进心里的声音，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孔嘉羽还是立马认出了他。

　　“是呦呦吗。”孔嘉羽无声地说，却并不是疑问句。

　　陆临川读懂了他的唇语，点点头，犹豫几秒，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科技还真是奇怪，仅凭一个手机，一张电话卡，遍布全世界的、看不见的大数据，就能将他念念不忘的人的声音送到他的耳边。

　　听着对方压抑的哭声，孔嘉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鼻子莫名的发酸。半晌后，他才轻声说：“呦呦……”

　　这个世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匆匆过客占一半，点头之交又占去剩下一半里的大半，剩下为数不多的人里，有人永远离开，有人选择留下。

　　留下的人或许渐行渐远，离开的人或许再会相遇。

　　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谁都走不出一些人在我们生命里留下的足迹。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孔嘉羽只是静静地听着谢鹿鸣难过的哭声。等到一阵冷风从谷底吹上来，拂乱他们的发丝，陆临川说：“许个愿吧。”

　　他望着前方，谷底山风扑面，将他的声音往后掀。或许是和姜原相处久了，陆临川觉得自己也被姜原同化了，凭空生出那么点奇幻的浪漫来。

　　“虽然今晚没有见到流星，但流星总归是在同一片天空的，只是我们见不到罢了，但它依旧会经过我们所仰望的星空。”

　　“所以，许个愿吧。”

　　孔嘉羽没有说话，却闭上了眼睛，电话里，谢鹿鸣声音沙哑地说了声：“好。”

　　姜原牵上陆临川的手，也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

　　.

　　下山虽然比上山要轻松许多，但是路上隔了二十多米才有一盏路灯，路上几乎黑漆漆的一片。

　　尽管陆临川打开了手机电筒，但坡陡阶深，姜原走得小心翼翼，再加上上山折腾了好半天，他的双腿几乎完全软了，牵上陆临川的手就基本是自己被拖着走。

　　陆临川发现了他的异常，没有犹豫地就蹲下身，对姜原说：“上来吧。”

　　姜原摇摇头拒绝：“不要，哥哥也很累的。”

　　“不累。上来吧。”陆临川依旧蹲着没站起身。

　　孔嘉羽回头看他们，声音随着风传过来：“没事的原原，就让你哥哥背你吧，alpha的身体硬着呢！”

　　姜原看看孔嘉羽，又看看陆临川，最终还是趴到了他的背上。

　　陆临川毫不费劲地背起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抱起他的时候，也是那么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

　　“怎么那么轻，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我有好好吃的，”姜原环着他的脖子，说话间呼出的热意轻轻扫过他的脖颈，“只是它们用来长身高了！”

　　陆临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姜原趴在他的背上，可以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稍一低头，就看到了他后颈上隐约于衣领间的、雪白的腺体。

　　看了一会儿，姜原松开一只环着陆临川脖子的手，在他的腺体上轻轻碰了一下又收回手。

　　温凉的触感掠过腺体，陆临川身体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慢慢走下阶梯，说：“这是腺体。”

　　“我知道，”姜原趴在他的背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腺体说，“老师说过的。他还说了，腺体是很脆弱的，alpha是不会轻易将自己暴露给别人看的。”

　　“嗯，所以你不是别人。”陆临川认真地说，“但你们老师说的也不全对，omega的腺体也很脆弱，在不是你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面前，也不要轻易让人触碰你的腺体。”

　　“嗯……”姜原应声，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陆临川的腺体。

　　他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触摸对方的腺体，是一个多么亲密的行为。

　　陆临川没说什么，姜原除了那两次的触碰，也没了其他动作，安静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等到终于下了山，陆临川偏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趴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你不用送我回去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孔嘉羽说，“你带原原先走吧。”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陆临川问。

　　“不知道，”孔嘉羽叹了口气，“反正我爸说了，会派人来接我。”

　　陆临川点点头，把姜原轻轻放在后座上，让他躺下来，拿了一条毛绒绒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然后站在一边，看了许久。

　　夜深人静，路上的车辆也少了许多，车子一路开得平稳，倒也没把姜原闹醒。

　　开到一半，漆黑的夜空里一瞬间划过一道光亮，陆临川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立马停下车，轻轻拍了拍姜原。

　　“原原，醒醒，流星来了。”

　　姜原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流星，立马睁开眼睛，兴冲冲地跑下车。

　　流星在天空划过的速度很快，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不敢眨眼睛。但幸运的是，这是一场流星雨。

　　许多道白光划过天际，像是把黑夜撕出了一条裂缝，裂缝外是无尽天光。

　　“哥哥，”姜原仰着头说，“你说我们之前都等不到流星，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场流星雨呀！”

　　“或许之前的运气都攒在这了。”陆临川也仰着头说。

　　这是一场难得大规模的流星雨，在新的一年里，或许预示着会有好运气。

　　陆临川从后备箱里拿出三脚架，把相机调好角度，将这一刻的幸运记录下来。

　　姜原再次闭上眼睛，认真地许愿。陆临川看着他许完，笑着说：“许了什么愿？”

　　大概又是什么希望他天天开心吧。

　　姜原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认真地说：“我许的愿是，离开的人永远开心，留下的人没有遗憾，喜欢的人得偿所愿，月亮和星星永远在一起。”

　　大概是他说的时候太认真，他专注的神情和眼里的光，陆临川都记了许多年，往后听到关于流星，他都会想起姜原。

　　时间被推着往前走，他们也在不断前行，等到陆临川某天回想起姜原这句话，真正理解了他这句话里的意思时，已经过去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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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之后原原就差不多要进入十八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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