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气喘吁吁脚步虚浮的男人闯了进来，“教授。”

　　元零回头确认过对方没什么威胁后就不再看他。

　　只是男人却被那惊鸿一瞥钉在了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咳咳，你见过林一了没有？”季教授出声把男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啊，见过了，我刚从老大那边过来，怕您等的着急，我就，外面……”男人有些语无伦次地看向元零坐的位置。

　　“这是元零，自己人。”季教授问，“现在前线情况怎么样？”

　　“元零。”男人无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视线扫向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不过很快清醒过来，记起了自己的的任务，说起前线的情况来。

　　“队长收到教授的消息，立刻就吩咐我们戒备，袭击我们的是四辆车，十六个带枪的佣兵，我们巡逻队十个人，还有六哥他们，后面陆续的周围的小队也都赶过来帮忙，这才打赢了佣兵。”

　　季教授靠在床上，心中多少松了口气，他在传出消息后就因为异能透支而晕了过去，对前线的结果没法了解，现在知道赢了，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下了。只是刚要问些详细情况，就发现来人的眼睛总是往元零的方向瞟。

　　他也看向元零，这一看，不得不承认，元零确实长了幅好样貌。此时元零随心地坐在那里，低头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一般赏心悦目。

　　只是他知道，这仅仅只是表象而已。美丽的外表下，是冷漠，坚韧，强大的内在。那才是真实的元零。

　　他叹息，可惜，人们大多只能看到这美丽的外表。

　　感慨完毕，他继续开口询问，“我们伤亡情况如何？”

　　男人一怔，接着脸上弥漫出了伤感之色，“我们，轻伤七个，重伤三个，死亡，”男人闭上眼睛，咬着牙说道，“两个。”

　　季教授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悲悯，问道，“哪两个？”

　　“小刀和老李。”

　　季教授叹了口气，“唉。怎么偏偏是小刀这孩子……”

　　男人也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注意到季教授话里异样的情绪。

　　一时房间内没人出声。

　　半晌，季教授才又开口，“那佣兵的伤亡的情况怎么样？有俘虏吗？”

　　男人欲言又止。

　　这逃不过季教授的眼睛，他明白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隐情，事实上，听到死亡的人里有小刀的名字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了，不会有活着的俘虏。

　　“没事，你照实说就行。”

　　男人如蒙大赦，“佣兵来了十六个，死了十五个，本来俘虏了一个活着的，”顿了顿，“被阮姐虐杀了。”

　　说到这里，男人的表情恐惧，好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他口中的阮姐是小刀的母亲。

　　“我知道了。去忙你的事吧。”

　　男人犹豫了下，转身要走。

　　这时候季教授打算起身下床，结果刚一动弹便吐出一口血来，接着又咳个不停，元零忙上前搀住他下滑的身体，轻拍他的嵴背。

　　男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一咬牙，“教授，您不必太过担心，林老大会解决这些的，您就放心吧！”

　　说完便开门离去。

　　这边元零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显然季教授和林一不同心的事这人是知道的。

　　元零拿起放在床边的手帕，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只有最上面是干净的，里面都已被血迹浸染过，看血量，之前没少吐。

　　季教授抓过手帕擦干净了嘴角，但吐到衣服上的血迹是擦不干净的。他看着衣服上的血渍，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零心中好奇，季教授年纪这么大了，又病成这样，看起来没几天好活了，这么操心是为了什么呢？以他的身份，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能活得很舒服，又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

　　季教授问，声音里带着疲惫，“你怎么看？”

　　元零直言，“还不错。”

　　季教授轻笑一声，带起一阵咳嗽，“咳咳，和你以前的经历相比，也算不错？”

　　这是一种试探。

　　元零从来不喜欢被试探，但此时面对这个风烛残年时日无多的老人，他却生不起气来。

　　“是。”

　　“是啊，我也觉得这结果不错了。”季教授开始回忆，“从前我们面对的敌人都是独行者或小团体，无论人数武器环境都不占优势，要取胜很简单。但这次不一样，在人数上我们也不存在什么优势，武器也同样，唯一算得上优势的，不过是这么多年来对Z市环境的了解罢了。”

　　“这群佣兵实力并没有很强。”元零不想看到老人这么忧虑。灰狼佣兵团本就不是什么大型佣兵团，再加上他来到Z市后先后杀了四个佣兵，对此也算是有些了解。

　　季教授一愣，随即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我明白。对付眼下的敌人我们有几分胜算，不过是要付出些代价罢了。只是，这些人就像是水面上的冰山，虽然难，但并非无法攻克，”他目光悠远，“我担心的，是水面下的冰山，是这些人背后的那些人。”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派出这么多人，下一次或许会来更多，这不是治本的方法。我们耗不起的。”

　　元零没说话，他想起了异人城的惨剧，难道Z市，要变成下一个异人城吗？

　　想找一个安稳的地方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呢？世界之大，真的就没有一个能安稳生活的地方吗？

　　这一瞬间，元零忽然有些茫然。

　　季教授拍了拍元零的肩膀，元零清醒过来。

　　“别多想，事情也不一定真有这么糟。”季教授安慰道，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我们这小破地方，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见元零还是情绪低沉，季教授心道不该和悲观的人说太悲观的事，他们不容易走出来，很容易一直悲观下去。当然，元零大概是那种同归于尽的悲观而不是投降的悲观。但这也不是他所希望的。

　　“小的势力没必要出大力气对付我们，不然即使赢了我们虚弱的他们也会被别人攻击；大些的势力，我想也不会为了没多大实用价值的秘密付出太大的代价。事情真不一定那么糟。”前提是处理得当。

　　两人间的气氛稍稍缓和，不再那么低沉。

　　“即便事情真的朝着我们不想的方向去发展了，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先把当下的事情做好才是要紧事。”

　　元零离开的时候，正是天将亮未亮最暗的时候。

　　彼时，医疗室里面传来多人说话的声音，走廊里也站着两个男人在说话，一个肩膀受伤打着石膏，另一个正是刚刚进去汇报情况的男人。他们应该都是刚从前线回来的伤员。

　　元零站在原地，心绪纷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走廊里的两人见到元零的模样后也愣住了，只知道呆呆地看向元零。

　　正这时，医疗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向和蔼条理，此时却手忙脚乱的医者老徐探出头来，“你们去找……元零，你也在？帮我搭把手行吗？”

　　元零没拒绝，走进了医疗室，那两人也想跟着进去，就见老徐大手一挥，把门带上，“行了，没你们什么事了。”

　　门外两人面面相觑，打着石膏的人问，“这个，阮宁又是哪位？怎么阮家这么多美人？”

　　“是元零吧。”另一个人纠正道。

　　元零进到医疗室里，发现这里面很大，摆着十张病床不说，还摆了很多药架，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手术台。

　　病床上或坐或躺着病人，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

　　“这样，你帮他们处理一下小伤，这几个都中枪了，处理起来很费时间，忙不过来。”

　　离门最近的两张床上的人身上绑了很多纱布，显然是已经处理过的，老徐正在处理地是第三张病床上的病人。

　　元零想了想，找到要用的清水、消毒水和纱布朝最里面的病床走去。

　　最里面病床上的人蜷缩着身体，看着很小一团，浑身缠满已经有些发黄的纱布。

　　元零在他的床前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就想去别的病人那里。接过刚一转身，衣角就被扯住了。

　　回头，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祈求，连嘴唇都被纱布盖住的人艰难地对元零做出”救救我”的唇形。

　　是第一次来时遇到的那个生命垂危的人。

　　这人是佣兵团的人，营救小五时被掳出来的，同时也是个异能者，只是在这边被严刑拷打，险些丧命。

　　元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三番两次向他求救，难道他看起来像那些禁不住哀求的烂好人？

　　摇摇头，不再看他，转而朝着下一个病人走去。

　　病床的排序应该是按照伤势的严重性排的，越靠近门的越严重，优先处理，越靠后的越轻。

　　林放接连给两个人清理了伤口，都是刀伤、蹭伤、轻微骨折这些，处理起来很简单。病人也很配合元零的治疗，只是他们的脸都很红，让元零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发烧了。在得到病人的极力否认后，元零走向了下一个病人。

　　一个双目失神，满身颓丧的女人。

　　他听到其他病人喊她，阮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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