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在流传着各个版本的疯女人的故事, 唐兰光是在办公室里, 就听了五六种。

　　杨琴最爱打听这些, 陈元算是业务部里消息最灵光的，厂区里其他厂子的人，她也认识不少, 陈元说的兴起, 杨琴听的津津有味, 唐兰从水房打水回来，杨琴递给她一把瓜子：“瓜子是我舅妈昨晚炒的, 吃起来可香呢, 唐兰姐你尝尝。”

　　几个人往桌子跟前一凑, 瓜子一磕, 还真是悠闲，唐兰还有个表格没做，下班前需要交的, 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你们聊你们的, 我先干活。”

　　杨琴扭过来问她：“唐兰姐, 你听说了疯女人的故事吧？”

　　唐兰没抬头：“我听杂货店的老板娘聊起过，晚上还能听到歌声呢。”

　　陈元惊讶的问：“唱歌？那也太吓人了，疯子可是一点顾忌都没有，晚上你一定得锁好门。”

　　唐兰也有点胆战心惊，大半夜里有女人的歌声，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午休时间过后，众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唐兰虽然在工作，但陈元的话也漏了几句到她耳中，厂区以前没出现过疯女人，今年这是第一次，估计她也是刚刚过来，有胆子大，去西边的山里去找过，但一点踪影也没有，大半夜……没有人敢进山。

　　这件事到了人们的口中，传的越来越离谱，还有人说是狐仙显灵，前些年打击过封建迷信，连土地庙都拆了，这类的话也就是私下里和熟人说说，公共场合不能提。

　　顾茂晖显然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他来小白楼的次数多了一点：“晚上安安被歌声吓的睡不着，每天晚上都要找你。”

　　安安可怜兮兮的喊妈妈，顾茂晖和唐兰商量后，让安安在她这里先住半个月，顾茂晖说道：“我们厂里有男同志想晚上上山去探探，我劝过了，没人听。”

　　等到了第二天，唐兰早上刚出门，杂货店老板满脸带着高兴，拉住了唐兰：“唐兰，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老板娘急于和别人分享，一早上连个熟人影子都没看见，好不容易瞧见唐兰，绝对不能让她走。

　　老板娘先是嘘了一声，神神秘秘的说道：“昨晚有人上山了，一群大男人，被吓的跑下了山，说是见到了披头散发的女鬼，就坐在一棵树上，哎呦喂，听说有人都吓哭了。”

　　女鬼？唐兰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的存在，可这样的消息，没到半天就传遍了厂区，唐兰中午去食堂吃饭，邻桌也在谈，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自己亲眼见到一样。

　　唐兰有个周末回南坪村，连于奶奶都问了一句：“我听说城里你们厂区那闹鬼了？”

　　闹鬼的传言弄得人心惶惶，厂区再也不能坐视不管，顾茂晖告诉唐兰，说是几个厂子成立了一个小队，专门“打鬼”的，找的全是胆子大、身强力壮的男人。

　　歌声夜夜都有，唐兰渐渐竟然听习惯了，从最开始的惶恐到了后来的坦然，就当是催眠曲了。

　　有一天夜里，唐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睡在楼上，也不知道外面敲了多久，唐兰揉揉眼睛，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来了，这么晚了能是谁？

　　唐兰打开了外面的灯，开门一看是一个陌生女人，对方梳着长长的麻花辫，看起来上了年纪了，面容姣好，年轻时候想必也是一个美人。

　　对方声音很小：“我想喝水。”

　　唐兰看她的布鞋破破的，生了一丝怜悯之心，唐兰回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问道：“你家里是这里的吗？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家？”

　　对方惊恐的攥着杯子，突然她把杯子塞到唐兰怀里，大步跑了出去，杯子里还有水，唐兰的睡衣湿了一大片，真是莫名其妙。

　　唐兰怀疑她是逃荒过来的，现在虽然普遍日子好过，但大山里穷的吃不饱饭的也比比皆是，刚才那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村妇，应该是上过学的，气质骗不了人。

　　唐兰无意和顾茂晖提起这件事，顾茂晖皱皱眉头：“那天晚上敲门的，会不会就是山上的疯女人？”

　　唐兰迟疑了片刻，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吧？我看她精神很正常，不像是歇斯底里疯癫的人。”

　　“小心一点吧，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开门了。”

　　唐兰自己想想也是有点后怕，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茂晖最近频繁出差，时间也不长，多则三五天，少则一天，经常各处跑饮食也不规律，这几天犯了胃病，吃喝上要极其小心，食堂的饭不适合他吃，顾茂晖厚着脸皮过来唐兰这里蹭饭。

　　唐兰找到了嘲讽回去的机会：“不是说我做的饭难吃吗？为什么还来？”

　　顾茂晖一愣，她还挺记仇。

　　顾茂晖挽挽袖子：“所以啊 ，我要自己动手。”

　　唐兰又说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愿意，自然有人端着饭盒上门。”

　　顾茂晖有些愠怒：“你说的对，别人送的饭肯定比你做的好吃。”

　　唐兰：“……”

　　唐兰做饭不好吃？唐兰问安安，安安先是小心翼翼的瞄了唐兰一眼，弱弱的说道：“安安不撒谎，如果爸爸认真做的话，确实比妈妈做的好吃。”

　　唐兰：“……”

　　晚上没有了歌声，顾茂晖打算让安安回去睡，安安有些不情愿，她问顾茂晖：“我想找姑姑玩，姑姑说走之前来小白楼找我的。”

　　算算时间，顾玉梅确实要回学校了，顾茂晖给安安倒了一杯牛奶：“等爸爸有时间回去一趟，把你姑姑接过来。”

　　顾茂晖接过来的不仅仅是顾玉梅，还有牛牛，顾玉梅也是一脸无奈：“我二嫂带着另外两个孩子回娘家了，牛牛留在家里，他听说我要来，死活非得跟着，我妈那个人……唉，唐兰姐我指定不让他捣乱。”

　　牛牛毕竟是个孩子，何况吃饭就是填一双筷子的事，顾玉梅也待不了多久，唐兰也不想她为难：“没关系，牛牛来了也热闹点。”

　　顾玉梅带着两个孩子玩，可能是来了陌生的环境，身边又没有家长，牛牛显得十分拘谨，也不向平时那么淘气。

　　顾玉梅努努嘴，小声说道：“牛牛本来也是个好孩子，生生被我二嫂宠坏了。”

　　顾茂晖每天都从养牛的人家给安安买新鲜的牛奶，今天牛牛也在，他特地多买出了一杯的量。

　　牛牛没喝过牛奶，他只喝了一口，强咽了下去：“味道好奇怪。”

　　安安把一大杯都喝净了：“喝牛奶对身体好，还能长高高的个子！”

　　牛牛听到安安的话，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我要长高！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唐兰松了口气，她本来还担心牛牛会和安安吵闹起来，按照现在这么看，两个孩子倒是能和平相处。

　　外面有人敲门，顾茂晖正好在门口附近，一开门他愣了片刻，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往里面看了一眼，突然想冲进去，顾茂晖拦住她：“你是谁？”

　　对面的女人嘿嘿大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孩子，我的孩子……”

　　这个女人，就是大家一直在找的疯女人吧，那天晚上小队上山后，并没有发现疯女人的踪迹，就是从那晚开始，夜里没有了歌声，所有人都说，疯女人是被小队的人吓跑了，今天她怎么出现在这？

　　不对，顾茂晖转念一想，这是她来的第二次了，只是对于这个女人，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里面还有两个孩子，顾茂晖怕吓到两个孩子，他关上大门：“你为什么总来这里？”

　　疯女人指指小白楼：“这里，就是这里。”

　　顾茂晖的问题她一句也听不进去，顾茂晖开门暗示唐兰出来，唐兰看了沙发上的几个人，没有发觉门口的异样，顾茂晖小声说：“你去喊人过来，这个应该就是山上的疯女人。”

　　唐兰神情错愕，这不是夜里敲门讨水喝的女人吗？不过她相信顾茂晖，唐兰刚想去喊人，疯女人瞧见了她手腕上的镯子，大声朝唐兰扑了过来：“镯子，给我镯子，还给我！”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唐兰挣脱不过，顾茂晖过来把唐兰护在身后，女人跌坐在地上，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嘴里一直叨念着：“镯子，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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