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是不会用这样高高在上又藐视一切地眼神看着别人的。

　　他知道眼前人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看待手下败将的眼神，曾几何时，霍景澄也是用同样的眼神去看那些败在他手底下的人。

　　霍景澄苦笑了一下，他大概是明白了。

　　门口站着的那个人，不是他的明南。而是帝国四皇子，秦洮。

　　“四皇子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秦洮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霍景澄面前。他姿态高傲，像是一直漂亮的孔雀。

　　这才应该是帝国四皇子秦洮本来的样子。

　　只是秦洮失忆之后性格反差太大，那温温柔柔的小白兔模样，根本没有让霍景澄往他其实是四皇子这方面去想。毕竟谁会相信那位传闻中脾气很不好的四皇子，其实留着一头及腰的金色长发，又性格温柔还厨艺高超呢？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秦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过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这个。”

　　“霍景澄，光是看你笑话这一点，还不值得我跑这么一趟。”

　　秦洮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是令霍景澄十分陌生。他一时还不能习惯。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他迟疑着问道。

　　他跟秦洮分别不过短短几日，只不过这几日当中，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

　　他昨天才托人打听过秦洮的消息。

　　他得知秦洮目前还住在秦钰的宫殿当中，两人之前去帝国医疗中心找过科林斯医生，但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并且这些日子秦洮也没有公开出现过，跟之前失踪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一般人依然见不到秦洮。

　　所以霍景澄猜测，秦洮并没有恢复记忆。

　　他在帝国待了这几日，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帝国目前的局势。好在当天跟秦钰回帝国时，秦洮帮他说了话，才让他们一行人没有被秦钰限制人身自由。

　　他选择跟三皇子联合，倒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三皇子是个目的心很重的人，说的不好听些，三皇子一心都扑在帝国储君的位置上。

　　他的所有心机，所有计谋，都是为了成为帝国未来的君主。

　　这样的人有着明确的目的，比起大皇子来说，霍景澄倒是更喜欢跟三皇子这样的人打交道。

　　大皇子为人有时候太有原则，违背他原则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霍景澄敬佩这样的人，可惜他跟大皇子立场不同。大皇子想要的是帝国未来更加强盛，但霍景澄只是想要离开帝国。他不愿意参与帝国跟连联邦的这些纷争，只想当一个没有立场的人。他想要的，是自由。

　　被禁锢在任何一方当中，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囚禁。

　　联邦和帝国都看中了他的才能，并且现在联邦和帝国的关系十分紧张，两方都不喜欢对方得到强劲的帮手，所以两方都不肯放弃他。

　　尽管霍景澄无数次表明过，他不会加入联邦，也不会加入帝国，更不会干涉联邦和帝国之间的那些纷争，但没有哪一方会相信他。联邦和帝国都在怀疑霍景澄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对方开除的条件更加丰厚，而转投另一方的阵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霍景澄于是找上了三皇子秦岩。

　　他表明自己可以帮助秦岩扳倒大皇子登上皇位，但前提是，秦岩要放他离开帝国。

　　秦岩果不其然答应了他。

　　霍景澄知道，等他真正帮秦岩登上帝国君主的位置之后，秦岩说不定会反悔强行把他留在帝国。如果他坚决要走，秦岩要对他下黑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岩是个小人，霍景澄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和秦岩合伙，是霍景澄现在最好的结果了，也是他唯一可能离开帝国的方法。霍景澄不怕到时候秦岩会动手脚，他前些年吃过这种亏，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他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如果秦岩真的要反悔对他下手，那他也有应对的方法。

　　“你想知道吗？”秦洮凑到他面前反问他。

　　他凑得很近，霍景澄都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凑上来。以他的猜测，秦洮应该是很讨厌自己的才对。毕竟在秦洮的眼里，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给他编造了身世，编造了名字，甚至在他眼里，自己对他的感情，可能都是骗他的。

　　但只有霍景澄自己清楚，他是真的对秦洮动心了。在感情这件事情上，霍景澄从来不骗人的。

　　秦洮轻声笑了笑：“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在见到秦钰的第一眼，就陆陆续续地想起来了。”

　　霍景澄有些小小的讶异，但表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

　　他在见到秦洮的时候，就知道秦洮一定不是今天才恢复记忆。他一看秦洮脸上挂着的那种笑容就知道了，那是战胜者来查看自己的战利品时，会露出的笑容。

　　自己和三皇子联手这件事败露，其中一定有他的手笔，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参与了哪一环。

　　“那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不出来稳定一下你的势力？你失踪了这么久，底下好多人都倒戈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秦洮极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你凭什么对我的行为指指点点，霍景澄，你还当我是以前失忆的时候吗？你还把我当成你的明南？”

　　秦洮说着说着，有些讽刺地笑了起来。

　　他看向霍景澄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好像在看一个人间败类。

　　霍景澄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我还有一个问题，五皇子殿下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秦洮被他的问题噎了一下。

　　秦钰当然不知道，秦洮依然瞒着他这件事。

　　起初是想看看局势，他失踪了怎么久，还不知道帝国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在没彻底摸清局势之前，他不会暴露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消息。再加上那时他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只是陆陆续续地想起来了曾经的许多事情。秦洮不打没准备的仗，在他没有把握处理好所有麻烦事之前，他选择静观其变。

　　可后来装着装着，他还挺喜欢秦钰为他操心的感觉的。这让他感觉，他们两个人又回到了小的时候。他从小就跟自己这个弟弟关系特别好，他跟上面的其他三个哥哥关系都不亲昵，秦钰也是一样。上面三个哥哥都比较早熟，年纪小小就有了争夺皇位的意识，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来对待。他们两兄弟也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

　　直到后来，秦洮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疏远秦钰。

　　他们两个人如果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亲密得无话不谈，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视他们为眼中钉。帝国高层中主要讲究一个势均力敌，秦洮和秦钰两个人加起来的势力，远远大过了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生出嫌隙，才不会遭到别人的联手针对。

　　他已经很多年没能跟秦钰这么亲密过了。

　　只有这次失忆的机会，能让秦钰对他放下防备，也能让帝国中的其他人不再随时盯着他们两个。

　　“跟你有什么关系？”秦洮被霍景澄戳到了痛处，恶狠狠地反问他。

　　如果秦钰知道他是假装仍然失忆，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心生怒意，两人关系又回到之前那样。

　　虽然他们两人之前一见面就吵架的那种僵硬关系，也是他有意而为之。可如果秦洮能选择，他当然不愿意那样。他对自己这个弟弟是有感情的，两个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秦洮从小时候开始，就十分照顾自己这个弟弟。

　　“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五皇子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呢？五皇子很担心你，他如果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一定会很高兴的。”霍景澄无视秦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难道是因为你对五皇子心中还有嫌隙，所以不愿意告诉他你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又或者，你看着五皇子为你操心的样子，心中十分享受？”

　　秦洮拎起霍景澄的衣领。

　　他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霍景澄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激怒他。他虽然在外面传言脾气不好，可他对谁都是那样一副态度，并不代表他是真的生气。相反，他很少会生气。他总是觉得，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气不值得。

　　可霍景澄好像知道怎么挑起他的怒火。

　　“你懂什么，姓霍的，你自以为很了解我是吗？”秦洮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不跟你多废话。”他掐住了霍景澄的脖子，霍景澄也不反抗，被秦洮拿捏住了脖颈的命脉，他喉结动了动，但肢体并没有什么动作。

　　“告诉我，你这些天都为秦岩做了什么事情，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全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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