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被刚才那声惊呼吸引, 江初意看贺斯昭也凝目望向那边，就推了推他，示意他先过去看看。

　　贺斯昭见程毅就在身边, 几步路的距离出不了什么事, 就将她放下来, 快速赶过去。

　　江初意站在原地没动，同时没动的, 还有程毅。

　　程毅就像没听见一样，他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照片，汉子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却没有一滴泪流下来。

　　江初意看着他, 轻声说：“你很难过。”

　　“抱歉。”程毅吸了下鼻子, 声音发哑，“就这一会儿, 我冷静一下就好。”

　　“为什么会难过呢？”江初意问，“你又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你？”程毅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她，不敢相信她会问出这种问题。、

　　而对上江初意清澈的, 含有微微困惑的眼睛, 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是个老实的汉子, 悲伤压过了怒气，脑子逐渐清醒一点, 他想起来江初意的“身世”，顿时悲伤又加重了一些。

　　这次还有包括对江初意的。

　　“小意，有时候伤痕不止在身上，还有心里。”他勉强地笑了笑, 攥紧手里的挂坠盒, “我和我的表弟从小一起长大, 到大学时候才去了不同的城市发展，他就和我亲弟没什么两样，现在知道我弟弟死了，还很有可能是被……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你和你表弟关系很好，所以他死了，你会伤心。”江初意努力吸收着这些对她而言十分陌生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脑子里有太多和他有关的回忆了，快乐的不快乐的，一起挨骂的，一起闯祸的，太多了。”程毅又吸了下鼻子，声音浑浊起来，“那些记忆越回想，就越意识到那个记忆里的人不在了……我嘴笨，说不出来，但一个一直在一起的人突然没了，一般人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的。”

　　“一直在一起的人突然没了。”江初意重复了一边这句话，低下头思索起来。

　　程毅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肯定不懂有亲人是种什么感觉，他也不怪江初意问这些问题，只是有些悲愤。

　　这操蛋的世道，让人活得都不像人了，他是这样，他弟弟是这样，这个少女也是这样。

　　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说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贺斯昭迅速回来，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说：“找到一张路线图，上面有很多精妙的设计，其中就包括刚才我们遇到陷阱。”

　　江初意问：“你要找过去吗？”

　　贺斯昭看向她：“如果是平时，我会过去看看，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急着干什么？”江初意从他怀里把刚才的小说掏出来，抱在自己手里，“这里已经没意思了，我们走吧。”

　　贺斯昭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定定地凝视着她，眼中有几分喜悦的颜色。

　　江初意不知道怎么，有点不自在：“你怎么了？打架把脑子打没了？”

　　“这倒没有。”贺斯昭勾了勾嘴角，眼里盛满温和的光，“小意，你终于愿意主动和我交流了，我很高兴。”

　　江初意张张口，赫然发现居然真是这样。

　　她不再对所有人和事都抱有不耐和厌烦的心情，因为有了无论她说什么都能准确理解并给予反馈的人，她似乎……更愿意说话了。

　　江初意沉默下去，她不知道这种改变好还是不好，但足够陌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贺斯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神色更加温柔。

　　忽然，程毅惊讶的声音响起：“等等，这是……我表弟的字！”

　　“什么？”

　　程毅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斯昭也抿起嘴角，牵住江初意的手一起过去。

　　“不会有错的，这就是我弟弟的手笔。”程毅紧紧盯着那张皱皱巴巴，似乎被人蹂/躏过千百遍的纸，粗壮的汉子胳膊都有些发抖，“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字我再熟悉不过，这就是他的字！”

　　“这张图上的机关设计都十分精妙，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你弟弟是什么人？”苏墨问。

　　江初意在这帮大汉中间踮起脚望了一眼图纸，只看出来歪七扭八的线条，顿时失去兴趣。

　　“他是个土木建筑设计师。”程毅的眼睛又红起来，“这帮畜生，这帮畜生不但杀了我弟弟，还霸占他的成果……”

　　“未必。”贺斯昭的声音如同一瓢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下来，“程毅，你冷静一点，看看上面画的标志物，认不认识？”

　　“没错，我们刚才都以为你弟弟死了，是因为在这里找到了他的遗物，但这份设计图的存在，说明事情可能存在转机。”陆千知的语气里充满鼓励，“程毅，你仔细看看，我们对卢阳市都不熟，现在只有你能找到这个地方，说不定你弟弟还在那里。”

　　听到他这么说，程毅整个眼睛都亮起来，他深吸口气，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定神看向手里的纸。

　　“这里是……没错，虽然画得很潦草，但应该就是城西那家教堂，只有它周围有向日葵。”程毅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随便涂的一大片，上面还写着“向日葵”三个大字，“如果这真是卢阳市的话，那一定是在那里。”

　　“很好，那我们就去那里。”陆千知果断地说，他看向贺斯昭，“少将，我们先过去看看吧，现在扎了两辆车的胎，我们需要找补给。”

　　贺斯昭略一沉思，就说：“好，如果路上找到还能用的车，我们就提前走。”

　　“走去哪？”江初意敏感地说，“我不走。”

　　贺斯昭和陆千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无奈。

　　六辆车还剩下四辆，空间顿时拥挤起来。

　　贺斯昭此时已经在心里有了底，他故意问：“小意，你想挨着谁坐？”

　　挨着谁坐？

　　江初意犹豫一下，这里面她就和三个人熟，她挑剔的目光分别从傻笑的陆千知和笑得像个大尾巴狼的苏墨身上略过，定在最高大温暖的贺斯昭身上。

　　“你。”她说。

　　贺斯昭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

　　“小意真是偏心啊，这么喜欢昭哥，就因为他最高吗？”苏墨一边假意抱怨一边坐进后座，“如果我们也长得那么高，你会选择我们吗？”

　　贺斯昭冷下脸：“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自己先坐进去，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小意来。”

　　没人想到他居然会用这种方法去“挨着”江初意，一时齐刷刷的目光都看向他。

　　在万众瞩目中，贺斯昭脸色不变，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江初意，一派温润纯良。

　　“后面人多，味道会很大。”他故意说，“还是说小意更喜欢坐在后面？那我们到后座去吧。”

　　他作势要下车，却被江初意爬进车里的动作给堵了回去。

　　江初意挨挨蹭蹭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窝下来：“就这样，不许动了。”

　　贺斯昭将人抱了个满怀，嘴角再次控制不住地上翘。

　　他目光越过江初意的头顶，看向后视镜中的几个人，在他们一脸的“你真行”中，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城北高速口，距离城西不近也不远的距离，江初意在路上终于看完了那本小说，还舍不得扔，又塞回贺斯昭胸前的口袋里。

　　反正他口袋那么多，借她用一个怎么了。

　　贺斯昭也由着她，然后说：“我背包里还有，一会再给你拿一本。”

　　“唔。”江初意应了一声。

　　贺斯昭的怀里太舒服，她在车上晃着还有这个怀抱作为缓冲，弄得她又有点昏昏欲睡。

　　“小意，现在还不能睡。”贺斯昭看向窗外枯萎的向日葵花田，“我们到了。”

　　江初意勉强打起点精神，也跟着向窗外看去。

　　“这就是向日葵吗？”她说，“和电视上的不一样。”

　　“现在不是它们的正常状态，等回到总基地，我给你看正常的向日葵是什么样子。”贺斯昭开始不动声色地给总基地打广告。

　　江初意没有反驳，而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教堂所处的位置是城西郊区，大片枯萎的向日葵田里全是杂草，还有用棍子穿起来的丧尸立在其中，看上去有几分诡异的气氛。

　　教堂的尖顶就在前方，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们没有开着车直接莽过去，而是隔着很远就提前下车，小心地排查周围可能有的陷阱。

　　“怎么这么麻烦啊。”江初意看了几秒钟就不耐烦了，在这里站着很晒，“是机关的话，直接触动一个，里面的人不就知道了吗？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一行人停下战战兢兢的动作，面面相觑。

　　一片静默中，贺斯昭突地笑出来。

　　他叹笑着举起枪，直接对准教堂的方向，砰地放出一枪。

　　“小意说得没错。”他说，“既然有最方便的方法，为什么反而要选更麻烦的那个。”

　　他们都想着不要踩入陷阱，毕竟之前的透明图钉，玻璃网罩，以及那张设计图确实带给了他们一些震撼。

　　但他们顾虑，反而没有江初意想得通透。

　　于是江初意在一头雾水之间，迎接到一大堆赞赏的眼神。

　　不过大家这时候也没有时间说什么，因为贺斯昭的那一枪明显达到了预期之外的效果。

　　教堂门没有打开，只是从砖缝中伸出了几只黑洞洞的枪口。

　　“是什么人？”里面传来警惕的声音，“都站在那不许动！否则就让你们像那些丧尸的下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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