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花挤了个摊位打算今天卖到十二点过。

　　首都跨年的时候有烟花，现在还没禁烟花，会有很多人出来看的。

　　为了这个所有人都守夜的晚上，吴小花多准备了很多东西，一辆三轮车都差点放不下。

　　晚上特别冷，吴小花特地去租了个小炉子熬着芝麻糊，没人能在冬日里抗拒一碗热乎乎又香甜的芝麻糊。

　　有热的东西吃，其他冷食就方便顺带卖出去了。

　　零点过，路边人家电视里播放着春晚中的祝贺，吴小花抬头看天上五颜六色的烟花，忽然想起她死的那天，好像，也看到了这么盛大的烟花呢。

　　每一年的烟花，都在祝贺所有人拥有新生。

　　看过烟花，路上行人都匆匆回家，吴小花也收摊冒雪回去了。

　　到了居民楼门口，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徘徊，白雪落满肩头。

　　吴小花走近一些，借着不太清楚的灯光看到了对方的脸，是谢君竹。

　　“谢叔叔？你怎么……”吴小花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如果有事的话，明明可以去夜市找她的。

　　谢君竹看到她回来，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你总算回来了，过年，想着咱们都孤零零在首都过年的，就想给你来送点吃的。”

　　“吃的？”吴小花不解。

　　随后谢君竹对她笑笑，转身去路边的车里打开后车门，拿了一个好几层的食盒过来。

　　谢君竹摸了摸食盒的温度才递给吴小花：“还好，没变凉，不管怎么说都是过年，我记得你说要去出摊，应该没空做年夜饭，就想着来给你送一份，没想到时间没掐好，来的时候你已经出发了。”

　　吴小花一惊，她下午四点过就出发去夜市了，现在回来，都快凌晨一点了，难道谢君竹在这等了快十个小时？

　　看到吴小花惊愕的眼神，谢君竹急忙解释：“我没有等很久，我以为你是按照平时的时间出摊的，就想着七点到，可以在你出门的时候送给你，没想到门卫说你早就走了。”

　　“可是，六个小时也很久了，谢叔叔，这太……麻烦你了。”吴小花举着那个食盒，不知道自己收下合不合适。

　　不收下的话，有点辜负谢君竹等了她这么久的心意；收下吧，好像又太亲密了些，哪有人……在大年夜送年夜饭的啊？

　　谢君竹笑起来：“不麻烦，我也是一个人，这些东西都直接在酒店订的，一个人的分量吃起来孤零零的，就多点了一份给你，就是七彩饺子八宝饭之类的，主要讨个彩头。”

　　吴小花手紧了紧，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方的一片心意，她不回一点礼多少有些不礼貌。

　　思忖了一会儿，吴小花将食盒放在三轮车上，然后说：“谢叔叔，你吃年夜饭了吗？”

　　谢君竹一愣：“没有，一个人，吃什么都一样啦。”

　　吴小花了然，转身从三轮车上另外一个食盒里翻出一份饺子跟一碗芝麻糊，还有一盒什锦糕点：“谢叔叔，你还没吃年夜饭吧？不然，拿回去尝尝我的手艺？”

　　人家特地送东西来，还等了一晚上，请人家吃顿便饭是应该的。

　　谢君竹没想到吴小花会现在就回礼，看吴小花给的分量，应该是她想留下来自己吃的，他送过来饭菜，倒像是在互相换吃的。

　　“好啊，谢谢小花同学的新年礼物。”谢君竹欣然接过，他可记得，谢子珩说吴小花手艺很好的，上回过去找她却没买到，现在可以尝一尝了。

　　天太冷，两人也不客套了，交换了年夜饭后就互相告别分开。

　　吴小花回到家里，打开那个食盒，发现里面的东西没谢君竹说得那么简单，除了一碟七彩饺子和一碗八宝饭，还有烤鸭卷、四喜丸子、松鼠鱼、虫草清炖老鸭汤。

　　随便一样拿出来都够买好几份吴小花刚才给谢君竹的东西了，莫名的，吴小花觉得谢君竹有点亏。

　　看来，以后还得多拉扯一下谢子珩，不然对不起谢叔叔今天送来的这顿年夜饭。

　　不知道谢君竹在哪里订的饭菜，味道特别好，让吴小花有种回到了在吕家吃饭的感觉，这酒店的大厨，估计也是有特级厨师证的。

　　另一边，谢君竹带着吴小花给的几个饭盒回到家，偌大的小楼里十分安静，餐厅的灯亮着，提醒主人，这里还有一份没吃的饭。

　　谢君竹没对吴小花说谎，他确实订了两份年夜饭，一份他自己送到了吴小花那，一份让酒店直接送到他家里来，家政阿姨直接帮他摆好，还写了便条提醒他锅里有猪肉白菜饺子，可以直接吃。

　　计划好的事情，倒是因为在吴小花家门前等了一晚上就都打乱了。

　　订好的年夜饭没吃上，还多了份奇怪的套餐。

　　谢君竹打开吴小花给自己的饭盒，东西不少，芝麻糊还温热着，闻着有股淡淡的核桃花生香，应该是核桃仁花生芝麻糊。

　　找出来勺子，尝了一口，谢君竹忍不住轻笑：“这么一份东西，得卖多少钱才能回本啊？”

　　核桃仁跟花生都用的应季存货，从口感跟香味上都比冬季那一批要好，明显是吴小花从十月份左右就在囤的，可是作为卖东西的材料，未免贵了点，想不亏本的话得加价。

　　普通人肯定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就为了解馋，反而容易滞销。

　　谢君竹想着下次见面是不是可以给小朋友再提点建议，接着打开了第二个盒子，饺子是水晶饺子，猪肉马蹄馅儿，咬下去每一口都劲道又清脆，不蘸醋都很清爽可口，吃起来完全不会腻。

　　剩下一份是什锦糕点，明显是吴小花每样糕点都给自己留了两块组合在一块吃的，反倒都给他了。

　　一个盒子里装着七八种糕点，谢君竹戳了一块豌豆黄，粉糯甜香，却比一般外面卖的更香、甜味更淡，让人吃得到甜味又不会觉得过于甜腻。

　　说实话，光从这一份简单的回礼上，谢君竹就知道谢子珩夸吴小花手艺好的那些话都没夸张。

　　有这样的手艺，就算将来吴小花做生意失败了她都饿不死。

　　谢君竹莫名觉得吴小花做的东西似乎更合自己的口味，吃了一半后他总算想出来原因——吴小花留给自己吃的东西口味比别人做的更淡。

　　就好比说普通人吃一碗芝麻糊需要加一调羹白糖，吴小花给自己做的就会只放半调羹，味道淡香味又足够浓郁。

　　这么淡的口味明显不是可以拿出去卖的，谢君竹意识到，这应该真是吴小花自留吃的，才会在那碗芝麻糊里加上冬季不太好找的应季核桃跟花生。

　　不过，谢君竹觉得自己一盒年夜饭换得挺值，他到首都后倒是很少吃到刚好对自己口味的东西了。

　　南北方口味差别大，他多少有些不适应，能在过年吃上一顿舒心的年夜饭，倒是给这个年开了个好头。

　　年后谢君竹忙了起来，吴小花也是，两人都记着那顿年夜饭，想再换些什么东西，奈何都太忙，分身乏术，一拖再拖，吴小花就要开学了。

　　放寒假的时候吕佳期差不多三天就要给吴小花一次电话，都早上打，因为下午吴小花要准备东西出摊没时间，早上会比较空闲，可以跟她聊很久。

　　聊着聊着，就到了开学前夕，吕佳期最后一次打电话过来是让吴小花空出时间来，她要过来啦！

　　吴小花特别高兴，立马答应接下来都不出摊了，专门陪吕佳期。

　　两人在首都趁开学前几天玩了个痛快，然后美美携手上学去，继续为了将来而努力。

　　大一期间吴小花坚持每天去摆摊，赚了名声之后她开始想要不要盘个店铺开店，她现在攒的客流量太大，明显光靠一个摊子就想照顾到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慢慢在夜市里赚到不少钱后就有人开始卖差不多的东西试图跟她争夺市场，不过她手艺比别人半路出家的好，就算别人挤她旁边摆摊生意还是不如她。

　　不过吴小花不想一直被这么吸血，她就考虑着是否要做餐厅，可是开店的话需要更多的精力，而且要准备聘请厨师跟员工。

　　有经验又有良心的员工必然不是那么好请的，每一步都需要吴小花费心费力去弄。

　　这样的话难免会影响到学习进度，算起来又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

　　吴小花纠结了几天，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吕佳期，想问问她有什么看法。

　　吕佳期没想到吴小花最近几天就在纠结这个，她思索后无奈地说：“做餐厅是这样的，比其他行业稍微要累一点，除非你钱很多，可以招很多工人，不然都会很累，要不，你改成投资算了，先自己做名气，然后盘出去，也算是另类的钱生钱。”

　　就是前期自己做的时候会很累，除非吴小花就租个铺头给自己卖东西，相当于固定摊子，少了出摊这个工序，倒也算轻松，还能卖更多的东西。

　　不过这样的话就要考虑到租金算进成本后是否还能盈利，毕竟卖一样的数量，原先没有租金只扣除制作成本，利润自然客观，加上租金后可就不一定了。

　　吴小花听了吕佳期的话更纠结了，她手头的钱其实够盘下一家比较小的铺头，只是她目前真的没太多时间管理，做的话说不定顾头不顾腚，两边都做不好。

　　思来想去，吴小花决定再往后放放，他们大三就会有企业实践，到时候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忙活，不用急在一时，不如趁这两年，多看看市场，说不定之后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大一下学期就在吴小花的努力学习跟坚持摆摊度过，她日子过得太充实，很久不想起过去的事了，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努力赚钱养活自己的穷学生。

　　而吴小花再次被提醒关于过去的事，是国家推出了新的防伪标识身份证，也就是第一代居民身份证。

　　之前吴小花满十六岁后并没有立马去办身份证，因为当时还在试行期，后来要参加高考了才跟吕佳期一块去办的。

　　一九九五年七月一日推出了新的身份证，滨城那边在通知说要回去换。

　　本来还打算继续在首都做生意的吴小花，不得已跟吕佳期回了一趟滨城。

　　身份证在这时候已经普及了不少，不再跟原来推广期似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而且禁止自己家的女性去办。

　　吴小花跟吕佳期排了三天队才轮到她们，到了之后吴小花递过去自己的户口本——她的户口还在福利院。

　　录入信息后警察同志问：“吴小花同志是吧，你的血型知道吗？”

　　“血型？我是O型，怎么还要血型啊？”吴小花不知道怎么突然多了这个流程，以前在徐城、上一次办身份证都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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