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晚，古茂就守了尹老太太一夜。
红木镶嵌宝石的棺椁里，尹老太太阖着双眼，非常安详。满头花白的头发盘成双环望仙，发髻里插着老人生前最爱的累丝银簪，古茂听她提起过，那是外祖父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老太太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簇新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就好像她从未离开，往昔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尹枢庭陪她守了一夜。古茂忘了，他却还记得给尹氏寄去一封信，报了平安。
这番折腾下来，古茂旧病未好，又添了新病。停灵的祠堂里，阴风阵阵，江南水乡，寒湿侵袭。整夜下来，虽说尹枢庭拿了两床被子给她捂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没防住四面八方的阴冷湿气。
第二日，大夫就上门来，看了她的情况，摇摇头：“小姐身子不好，此番内外焦灼，若不好好调养，日后恐落下病根。”
白氏和叶氏都在灼华堂里，听见大夫的话，心里都不免担忧。现在老太太走了，白氏掌管家里的大权，分身乏术，没办法照看古茂，但她心里是真疼惜这个外甥女。叶氏虽然不喜古茂，但架不住古家势大，尹肃能有今日大半都是古家的功劳，是以就算做表面样子，她也要对古茂好。
送走大夫后，叶氏就安慰白氏：“大嫂，你就别担心了，夭夭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你平时掌中馈不得空，我又没事，就腆着脸揽下照顾的夭夭的活儿了。她也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肯定向对亲女儿那样对待她，保证将她的身子调养的好好的。”
白氏见她言辞恳切，神情不似作假，虽说自私了点，但做事还是令人放心。自己又确实脱不开身，只好点头答应。
春节，过节的形式都差不多。但从南北方看，南方有江南水乡的婉约清幽，北方有万里长城的雄浑气魄。
尹老太太已经被送走了，在春节的前两天。在一个小雪纷飞的天气里，尹老太太从尹府移到尹家墓地。
在尹家的这些天里，除了刚来那天古茂有些精神，其余时间都浑浑噩噩的，仿若没了生气。大舅母白氏天天打发尹枢庭来开导古茂，尹枢庭虽然也很悲伤，但也不愿看着古茂整日以泪洗面，总算没有辜负他娘的期望，发挥出他尹家二少爷的本事，将江都大大小小有趣的、好玩儿的东西都捧到古茂面前，来逗她笑。
在尹老太太出棺这天，古茂拖着病体，硬是要跟来。江都很难下雪，这些碎末儿般的雪粒子还没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路上、墙上，到处都湿漉漉的，像是上天悲悯的哭泣。
尹盈跟古茂坐一个马车，未上马车前，又嘘寒问暖，又搀着扶着，俨然一个好姐姐的形象。上了马车后，就径直将古茂扔在一边的坐椅上，还嫌恶的用手帕擦擦刚刚接触过古茂的地方，翘着兰花指，在鼻旁不停的扇着：“真是晦气，大过年的可别将病气过给了我。”
古茂无所谓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过头撩起帘子，任夹杂着雪的霜风吹在她的脸上。
毕竟只有身体的痛才能稍稍缓解一下心里的痛。
其实她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弱，她只是身上还没好利索，加上南方的冬天又阴雨绵绵，潮湿的厉害，她终日待在榻上，感觉四肢没什么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生气，所以大家才以为她得了多重的病。其实只要下床来多走走，多跑动跑动，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和原来一样好。
细细密密的雪花向地面飘落，没有目的，没有终点，不分贵贱，每一寸大地都享受它的滋润和馈赠。
长街两岸，别人家的欢愉与尹府的肃穆形成对比。古茂看着繁华的街市渐渐被荒凉的山路所取代，盘山的小路弯弯曲曲一直向前延伸。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响亮。
一路走，引起一路不要命的犬吠，山中村民们都从自家院子里伸长脖子，看看又是哪一户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跑到这深山野林来玩儿了。
古茂抬头望去，尹家的墓地就在前面那座山峰上，常年不散的雾气从山腰一直盘旋到山顶。沿着回旋的山势，是一条修整过的小路。尹家这座墓地葬的都是本族嫡系，像那些隔了好几代的远房是根本没资格葬在这里的。
听说当年的家主为了给自己和子孙后代择一处福泽深厚的墓地，花了大价钱请一位得道高僧算出这处福祉，又另外出了一大笔钱盘下这座山。后世果然如那高僧所言，之后的尹家便越发显贵荣耀，久而久之，这座山，得到了历代家主的供奉。
亲眼看着尹老太太下葬，古茂哭得泣不成声。
最让人意外的是，一向与尹家不对付的林掌柜竟然派了专人来吊唁。
于是，今年的除夕，尹家还在老太太的头七里，不能大肆庆祝，年味相对淡了许多。古茂也没有立即返京，而是准备年过后才回去。
一大家人围在一起吃过饭后，就都各自散了。尹枢庭遣退了白氏安排在他身后的尾巴，摸到古茂的灼华堂，靠着灯亮的那扇窗轻轻敲了两下，凑近说：“妹妹，想不想出去玩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