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

　　当时闻鸷确实是说过类似的话。

　　但介于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又耿直地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懂、一切得从头开始学，所以谷寻也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天晴了，太阳能发电机重新运转，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她也就松了口气。

　　之后紧接着就发生了父母的事情，冲击来得太突然，使得她更是彻底把这件事情给忘到了脑后。

　　这会儿突然听闻鸷提起，她还愣了一下，旋即产生了好奇，问：“你打算怎么做？”

　　要想解决电力问题，无非就是开源和节流两个办法。

　　但基地里各方面的电力开支已经被压缩到最简了，谷寻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省，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发电。”

　　她怕闻鸷不了解情况，白激动一场，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核能和火电虽然来得快，但是这两种是禁止使用的。而且咱们也建不了那么大的反应堆和基站。”

　　自从星球遭受辐射污染之后，核能和各种火能发电就被列入了全宇宙范围的禁用名录。

　　不过谷寻这么说，倒不是因为她对那些条例有多少敬畏之心，而是因为这些能源的使用确实会加剧白草星环境的恶化，甚至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早些年白草星还通网的时候，她看过一则新闻。

　　有个星球深陷粮食危机，但又没有足够的资金和技术支撑研究，所以偷偷建造了数座“伽马花园”，打算利用核能来改造作物。

　　结果项目启动不久，核能的波动引发了大规模的辐射暴动，最终导致整个星球全军覆没，彻底沦为一片燃烧的火海，噩耗轰动了整个宇宙。

　　在那之后，网上又陆续爆出了不少类似的新闻，基本上都是一些穷困星球为了生存铤而走险，选择了看似“捷径”的方式，最终下场却一个比一个凄惨。

　　因此，尽管条例颁布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人真正站出来执法管理，但谷寻却一直将这些禁令牢记在心，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现在基地里使用的主要是太阳能和生物质能，都属于清洁能源。

　　不过后者主要是用来生产酒精、沼气之类的东西，并不能像太阳能一样直接转化成电力。

　　谷寻顿了顿，顺口多说了两句：“除了这两样之外，清洁能源还有很多种，比如水能地热能之类的，但是咱们这附近都没有。”

　　风力资源倒是有，但并不稳定，风狂起来的时候可以直接把整个风车都掀了，更别提他们似乎也没办法建造那么高一个风力发电机。

　　谷寻说着说着就有些无奈。

　　在她看来基地的选址已经足够好了，但仍然免不了会有许多缺陷。

　　闻鸷问：“沼气不是也可以发电么？我看到基地里有相关装置。”

　　谷寻：“啊，能发倒是能发……”

　　她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

　　沼气和天然气的成分类似，但是来源却不太一样，主要靠秸秆、污水之类的废物在厌氧环境下发酵产生的。

　　由于产量不多，这些沼气平时基本上仅用于维持日常使用，只有在偶尔有结余的时候才会转化成电能。

　　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沼气发电设施更是没什么机会运转，估计机器都生快锈了。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谷寻倒是被点醒了。

　　她一边往田边走，一边说：“今年地里的收成倒是不错，那些玉米杆都可以拿去堆上。”

　　闻鸷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机器我已经检修过了，随时都可以派上用场。”

　　“已经检修过了？”

　　谷寻闻言有些惊讶，随即沉默了两秒，“等一下，你说的解决办法不会就是这个吧？”

　　她皱眉道：“但是多余的沼气不是每个月都有的，这个发电方式并不稳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谷寻似乎有些失望。

　　闻鸷愣了一下，轻笑道：“当然不是。”

　　沼气发电只是他顺带解决的一个小问题而已，并不是他主要研究的方向。

　　或者说，闻鸷一开始就没打算琢磨发电。

　　他抬头看了一眼培育室里的这些灯，问：“你觉得现在的光线怎么样？”

　　“很亮啊。”

　　“和外面比呢？”

　　“当然是室内更亮，外面现在在下雨——”话还没说完，谷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地看了闻鸷一眼。

　　“你不会是打算动培育室吧？这里面的灯可不能乱动。”

　　先前就提到过，为了安全着想，培育室几乎是全封闭的。唯一一处天窗还是谷寻去年开的，现在已经又封上了。

　　实际上，早些年培育室刚分出来的时候，顶层其实也是透光的，就像玻璃温室一样。

　　但众所周知，玻璃这种东西，面积越大就越容易受损。

　　随着培育室里的土地面积不断扩大，透光顶层不再具备抵御风暴和凶兽袭击的能力，他们就只能把天花板也封了起来。

　　钢筋铁皮隔绝了外界的阳光，研究员们就只能想办法靠人造光源来补上。

　　为了让每一株植物都得到充分照耀，基地里并没有采用集中光源，而是在每一块田的上方都吊了好几排灯管。

　　根据作物的品种不同，平时谷寻还需要调整这些灯的高度和光线强弱。

　　虽然这种细致操作费时费力还费电，但增加的产量确实实打实的，甚至比直接沐浴在太阳光下还要好。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些灯，培育室根本无法运作。

　　这也是谷寻觉得省不了电的原因。

　　但闻鸷似乎并不这么想。

　　人造光源确实不错，即便是在能够接触日照的情况下也可以用它们进行补光或者增强，但肯定不需要现在这么多。

　　换句话说，只要能够让阳光照进来，电力自然就可以节省下来。当然，前提还得加上不使用玻璃顶——

　　“可要是不用玻璃顶，阳光怎么透进来？”谷寻懵了。殪崋

　　闻鸷：“做一个阳光嵌入就可以。”

　　谷寻：“什么东西？”

　　闻鸷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一种装置把外面的阳光引进来。”

　　谷寻听着觉得有点玄乎，干脆直接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不需要换顶吧？”

　　闻鸷摇头，“不需要。”

　　“只做一点小小的改动，但不会影响整体结构。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现在说出来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等雨季结束了你就知道了。”

　　谷寻：“……”

　　听完这句话之后反而更不放心了好吗！

　　“阳光嵌入”什么的，听起来好像就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她眼神复杂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又凑上去拉起闻鸷的小臂，扳开他的掌心瞧了瞧——什么也没有。

　　于是她又探身去拉他另一只手。

　　闻鸷：？

　　闻鸷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却又不好推开，浑身绷得紧紧的，四肢僵硬地任由她摆弄，“……你在找什么？”

　　谷寻正好打开他另一只手，依旧扑了个空，皱眉问：“这次没有模型吗？”

　　“模型？”

　　闻鸷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好笑，“这次没有。不过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先做一个。”

　　谷寻微窘：“……算了。”

　　她松开闻鸷的手腕，下一秒却又被人拽住。好巧不巧，正好握住手心。

　　谷寻怔住，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闻鸷：“树种选的怎么样了？”

　　谷寻晃了一下神，镇定道：“……选好了。果树也确定了，不够我不确定那几株还在不在老地方，所以多列了几个方案。”

　　闻鸷：“选的什么树？”

　　谷寻：“选的——”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又停下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谷寻抬起头，发现闻鸷正认真地看着她，见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似乎还有些疑惑。

　　谷寻微微一笑。

　　“等雨季结束你就知道了。”

　　闻鸷：“……”

　　见他瞬间黑了脸，谷寻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不过玩闹归玩闹，想到还没说的正事，她很快就敛起了笑意。

　　她问：“你前两天下地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

　　闻鸷：“什么异常？”

　　谷寻：“比如枯黄或者倒苗之类的。尤其是四号田，有没有虫蛀的现象？”

　　闻鸷回忆了一下，否认了。

　　他瞥了一眼谷寻手中的笔记本，突然想起他刚才过来的时候，谷寻正在地里查看着什么。

　　闻鸷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是不是626号植物出什么问题了？”

　　谷寻抿唇，“不好说。经过长期观察，我发现这些蓝色草的叶面颜色在逐渐变深，可能是和吸收辐射有关。”

　　“但经过检查以后，我发现它们的植株状态还是十分健康的，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她顿了顿，“至少现在没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作者有话说:

　　找完左手找右手，四舍五入上下其手（谷寻：？）

　　—

　　伽玛花园（ga1）：也称原子园艺，简单来讲就是“辐射育种”。上个世纪50、60年代风靡全球，由于当时很简单就能拿到辐射源，所以普通的家庭也能操作。

　　具体操作方法类似于先拿各种植物、种子，围一个圈，然后把一个辐射源放在圆心的高台上，让辐射照耀这些植物N个小时。

　　一般情况下，离得最近的植物会死，中圈层的会变异，外圈层无事发生。

　　现在我们吃的红心柚就是“辐射育种产物”。

　　目前现存的最后一个伽马花园在日本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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