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香的奶油之上, 一支叉子在拨弄其上的巧克力屑。

　　樱桃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掉下来，被人一手捏住, 放进了口中。

　　入口是樱桃的酸配上奶油的甜。

　　路齐嘴里含着樱桃, 一边用叉子浅戳面前的蛋糕, 一边问：“那你……是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蛋糕的？”

　　“中午在飞机上就没吃几口, 下午四点多五点才正经吃了一顿火锅, 想着你晚上可能会饿。”

　　慕鸿墨面前也摆着一份黑森林蛋糕。

　　两人面前都有透明的精致小托盘，小托盘之上各一块三角状黑森林蛋糕。

　　路齐用叉子从蛋糕底下掏了一勺, 合着巧克力屑送入口中。

　　微苦的巧克力味合着樱桃酒的醇香充斥在口中, 他向来喜欢这个味道。

　　“那你不怕你买的蛋糕我不喜欢吃？”路齐问。

　　“……今天早上等你的时候, 我问过张妈你喜欢吃什么。”慕鸿墨道。

　　路齐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照顾好你是我的职责，不管在哪里。”

　　慕鸿墨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这句此时不知道触到了路齐哪根神经, 让他反感起来。

　　“工作归工作, 生活归生活，也不用混为一谈。慕哥你是给我当秘书, 不是当生活助理。”

　　这句话带着一丝强硬，说完后屋子中静了下来。

　　“……”

　　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发展成这样其实不是路齐的本意。他控制着自己没去看慕鸿墨，只低头一直撵着转手里的小叉子。

　　但已经话赶话说到这了……这一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是重了些。

　　慕鸿墨没有在看着他, 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蛋糕, 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路齐觉得还是得自己破一破气氛。

　　他看了看一旁放蛋糕的盒子道：“再说……就算是张妈告诉你我喜欢吃黑森林蛋糕，谁家直接买一个六寸的整个蛋糕过来啊？不腻么？”

　　“……”慕鸿墨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我也没有给别人买过蛋糕, 没经验。”

　　他自己本身也很少吃这些甜的，尤其蛋糕更是没碰过几次。

　　确实，有时候也见过小男生小女生去约会, 在那甜品店里一人一小块三角蛋糕，

　　但……那不是矜持么，谁正经吃一小块蛋糕就能吃饱啊？

　　“第一次？”这下倒是轮到路齐惊讶了。

　　不是……就冲慕鸿墨这张脸，谈恋爱次数少不了吧，那谈恋爱的时候不给人送东西吗？

　　慕鸿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沉默着把一勺蛋糕放进嘴里。这蛋糕没有想象中那样甜，倒是入口时带着一丝苦味，余韵悠长。

　　“路齐。”他开口道。

　　路齐一边吃蛋糕一边看过来。

　　“对你，我没有办法将私人和工作完全分开。”

　　慕鸿墨说这话的事情眼神专注，那汪如泉的眸子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

　　算是对路齐刚才那句话，思量良久后的认真回复。

　　……

　　路齐本就带着一丝对刚才情绪上头、稍微有些口不择言的愧疚，听到慕鸿墨这么说，心里仅存的那股别扭和不满便已然消弥。

　　他抿了抿唇，将蹭在嘴角的那一丝奶油舔进嘴里，带着点儿傲娇劲问：“什么意思？”

　　“你我相识不是因为工作，对吗？”

　　“对。”

　　“即使其中有诸多误会，但一年多过去，该说的话也说开了，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间隙了，对吗？”慕鸿墨声音压了下来，说话语调轻缓，就像是……诱导。

　　路齐再次点了点头。

　　他面上带着一丝疑惑，似乎知道慕鸿墨是想说什么，又不完全明白。

　　是路齐先从沙发上下来，直接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茶几并不高，这个高度吃蛋糕明显更舒服一些。

　　慕鸿墨跟着他坐下来，只不过姿势跟他不同，腿屈膝放于身前。

　　两人均是背靠着沙发，慕鸿墨也跟他坐到了同一侧，倒是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前更近了些。

　　“我们是朋友，便难免在工作中掺杂个人情感。我们怎么说也算大学同学，在工作中对你多照顾一点，会让你觉得很越界吗？”

　　“……”

　　路齐愣是说不出那一声“会”，也不像说出那一声“不会”。

　　他当然希望慕鸿墨越界，但绝对不是因为只是“工作职责”。

　　路齐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发脾气，也知道为什么这股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这一切都是因为慕鸿墨。

　　但他没办法将自己内心那些别扭的、微妙的情感如实相告，即便他再坦率，有些话这时候也的确出不说口。

　　“我不想回答。”他硬邦邦地丢出了这么一句，又是说完便有些懊悔自己的语气。

　　——明明可以好好说，但有些情绪一上来，嘴就不像是自己的。

　　“好。”倒是慕鸿墨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又道：“你刚才的生气因为什么？”

　　“……因为，”路齐一时顿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比较合适。他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勉强扣出来那么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你也说了，工作时要公私分明，像这种送上门来的诱惑不就是诱导人犯错误么！我，我作为集团的一员，作为小路总，还不能生生气？”

　　一番话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本人是不是真的这么想，那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那你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是公司的一员，还是因为我是慕鸿墨？”慕鸿墨说着把金丝眼镜取了下来，锋利的眼神没了眼镜的遮挡攻势更猛，更不用提这人上身还朝着路齐所在的位置稍稍倾过去。

　　“谁说我生你气了？我是觉得那个女人和什么孙总有问题！整天搞一些歪门邪道，不好好工作努力上进！”

　　路齐反应很快，在慕鸿墨摘下眼镜时他便心中猛地一跳，觉得这人很可能要问到核心问题了。

　　“你没生我气……为什么刚才跟我说话的语气那么凶？”慕鸿墨尾音放轻，还真给他整出来一点儿委屈的感觉来。

　　路齐：“……”

　　合着在这等我呢？

　　“我……刚才很凶吗？”

　　慕鸿墨点了点头。

　　路齐：“……我没想凶你。你不是说了么，你……你因为朋友、同学的身份对我多加照顾，那我也因为大学同窗的感情恨你不争，入了这种别人拙劣的圈套，不行吗？”

　　慕鸿墨沉思道：“你刚才好像不是因为这个生的我气？”

　　路齐摆手：“哎呀哎呀，哪有听朋友的话还这么斤斤计较的？”

　　慕鸿墨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么说，你是认同我们除了工作关系外，还是朋友了？”

　　“当然。”路齐点了点头。

　　“那朋友见你吃饭吃的不多，订个蛋糕不也是正常事么。”

　　“……”

　　是吗？

　　怎么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两人一开始讨论的起点。

　　路齐搞不懂慕鸿墨到底是想说什么，所幸慕鸿墨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

　　话算不算完全说开了他不知道，但他能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不复刚才那般紧绷，他们两个都明显松弛下来。

　　“呀。”路齐低声叫道。

　　面前的小三角蛋糕被他吃了一半，他是掏着吃的，先从角的下边下的叉，这就导致这蛋糕一整个重心不稳，路齐的叉子刚碰到那个悬空的“角”，那小块蛋糕便脱离了大部队带着奶油掉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路齐的腿上。

　　这蛋糕是放在保温袋里合着冰袋送过来的，保温袋的功效很好，蛋糕到现在都还透着凉意。

　　——所以掉到腿上时路齐着着实实被冰了一下。

　　路齐盘着腿，那睡裤本来就短，这个姿势大腿侧面朝上——这个位置又暖和又敏感。

　　慕鸿墨反应很快，他侧过身，食指和拇指捻走掉在路齐身上的蛋糕，指腹微微蹭过他的皮肤。

　　路齐被激起一阵微弱的战栗来，他甚至说不清那是身体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然而慕鸿墨顺手将掉下的蛋糕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还用另一只手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递给路齐，整个过程表现得极为自然。

　　这样子……看上去就跟只有自己多想了一般。

　　“……谢谢。”

　　路齐说了一句。

　　他用纸巾擦干净身上的奶油，一抬头刚好看见——

　　慕鸿墨将食指轻轻放进口中，舌尖正舔干净上面的奶油。

　　他本就是一身黑，手上的奶油反而显眼。那舌尖和嘴唇一般红，倒是这人全身上下的不多的色彩，也更吸睛。

　　路齐顿住，咽了咽口水。

　　明明是舔奶油的动作，为什么这个人做出来这么欲？

　　那奶油……还是掉在他腿上的……

　　腿上的奶油和巧克力已经擦干净了，但路齐又拿纸蹭了两下。

　　有点痒。

　　慕鸿墨这时候转过头来，眉宇间那层冰像是悄然化了，周身带着一层落地灯的暖黄，而路齐只是注意到他的嘴唇。

　　薄唇上还沾着一点白，就在上唇唇珠的位置。

　　“……”路齐无意识攥了攥自己的衣角，听见慕鸿墨一语双关地问：

　　——“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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