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流光转而逝去, 翡翠王朝泡影般的消失了，荆楚还没来得及看清，有关银发青年, 有关繁盛完成的记忆就消散了。

　　拎着匕首站在原地, 半晌之后, 荆楚发出遗憾的叹息，“原来这就是翡翠王朝...还挺好看。”

　　逝者不可追，青年遗憾地摇头, 将可以屠神的匕首塞进背包里，荆楚对0123A说道，“承诺事情我已经完成了。”

　　说着青年惬意地打了哈欠，随后迈开脚步，懒散地向前走。他要站在舞台边缘, 在最佳观众席上看着这场戏剧落幕。

　　走了两步, 荆楚突然发现自家小熊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要说这也是一只经历了半神级斗争的小熊，它居然还算完整，于是荆楚就将它捡起来, 发现它身上的‘安宁时间’还剩半个小时。

　　原本一小时的时间变成30分钟，是谁偷偷使用了熊宝宝？

　　堕落的蜥蜴神？白蜥蜴？

　　想到后期始终平静的蜥蜴神, 荆楚心中多少有了猜测。

　　手拿小熊，青年百无聊赖地看向0123A，提醒他，“别忘了还钱。”

　　22万呢, 好大一笔巨款。

　　抬头看向荆楚, 随后0123A迅速的移开视线，口中应道, “...好。”

　　同样是透过记忆窥探神主，0123A眼中流出银色的血水，而园长两个眼窝干瘪，两颗眼球都被融化了。

　　堕神消失了，可祂给园长的毒还留存在世，黑色的毒素伴随血液，在园长身上蔓延，而沉重的外伤不能恢复，园长现在几乎连行动能力都失去了。

　　他趴地上，用仅剩的手臂艰难地爬行。

　　“荆楚，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抬头，狰狞可怕的面孔冲着荆楚的方向，他质问道，“不，你不可能是人类，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青年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园长，懒洋洋地开口，“快杀了他吧，早点完事儿早点还钱。”

　　听到他这样说，狼狈不堪的园长突然笑了，“你是什么，荆楚，你是顾深么...不可能，我亲眼见到顾深被分成了一块一块，你不可能是顾深，那你是谁，你是什么，在隐秘处悄悄诞生的另一个神主么？”

　　荆楚没有说话，而园长仰着他那张丑陋的，如同恶鬼一样的面孔，脸上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得意，“你们这些人拥有力量，这是你们的优势，但也是你们的劣势。”

　　没有听到荆楚离开的脚步声，园长愈发得意，他说道，“拥有力量的人，总觉得力量可以解决一切，让我来告诉你，哪怕你是新第五神主，也无法主宰人心，0123A永远都不会杀掉我，即使你强迫他，我也会永远活在他的生命中，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默默叹气，荆楚认同力量不能主宰人性这一段，但后面那部分完全是放屁，于是荆楚说道，“有道理的话被你说出来，还挺侮辱道理的。”

　　“嘿嘿，”园长趴在地上，生命在不断流失，力量也凝聚不起来，可掌控者的快乐充斥在他身体中，他说道，“...我从那个女人手里买下他，真是个蠢女人，她卖掉儿子的钱很快被丈夫抢走，他继续喝酒和赌博，放任老婆饿死在家里，如果不是我，那个小鬼早就死了，我给他名字，给他活着的价值，让他获得了新生这份恩情，值得他终身铭记！”

　　这话是专门说给0123A听的，而0123A则木然地听着这一切，在旁边一动不动。

　　原本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但对方的发言实在令人不爽，于是荆楚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所以他配合了那些实验，连研究院都认为缺乏人性的实验，他全部都配合了。”

　　园长此刻正在兴奋，并没有发现荆楚的不妥，他继续道，“对，嘿嘿，这小子擅长忍耐，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项能力的好处，让他被顾深带走了。”

　　0123A盯着荆楚，面无表情。

　　“之后顾深也离开了，0123A已经自由了。”荆楚温和地说道。

　　听到这个温情的叙述，园长立刻大笑起来，对他来说，任何痛苦之外的感情都是笑话，“哈哈哈哈哈，自由？天真愚蠢的傻瓜，他这种人，只会做一只狗，对它来说，主人离开，不是迎来了自由，而是遭到了抛弃！”

　　原本盯着荆楚的0123A沉默的低下了头。

　　而园长还在继续说道，“你这样格位根本无需插手这种小事，是因为顾深对么？你以为他还是祖先忠诚的仆人？不，哈哈，让我告诉你吧，这些年来，他一直憎恨顾深！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恶犬...他会背叛他的每一个主人，肮脏的小畜生。”

　　听到他这样说，荆楚道没有太多反应，他只是微微摇头，“自由对他来说是个新状态，”青年温和地表示，“适应自由，成为自己的主人，这对任何人都不容易，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但0123A从没有获得这种时间。

　　园长对这种宽容嗤之以鼻，他冷笑道，“只有痛苦和训诫才是永恒的主人，我=在他身上留下了足够深的烙印，看着吧，哪怕离开了我，他或许会短暂地好起来，但很快，他又会和以前一样，沉溺在过往的痛苦中，永久地堕落下去。”

　　身体颤抖起来，0123A不曾反驳园长的话，他始终垂着头，沉默得像个雕塑。

　　“你还挺沉迷路径的，”荆楚看向园长，这样说了一句，随后他又说道，“无论哪一种路径，都是为了进入更广阔的世界而建立的，你却反倒专注于路径本身...真是平庸啊。”

　　听到平庸二字，园长抬头，血淋淋的面孔扭曲而狰狞，过去敢这样评价他的人，现在都死了！

　　荆楚却不再关注他，青年看向0123A，口中说道，“世界广阔，人生漫长，等他之后进入深渊，探索生命的另一个层次时，你只是...来自过往的，无关痛痒的伤口罢了。”

　　说完这话，荆楚摇摇头，再次打断园长，“我和你这种人说这么多做什么...别浪费时间了，快做个决定吧。”

　　后面一句话，荆楚是对0123A 说道。

　　此刻0123A抬起了头，灰蓝的眼珠看向荆楚，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您真的觉得，我能够进入深渊么？”

　　听到这话，激愤中的园长突然一愣，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0123A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子天赋不怎么样，却被顾深养得傲慢十足。

　　当年，他做了第四神主的近侍，‘您’这样的尊称，也很少说出口。

　　一个顾深的后裔，哪怕是新的神主，0123A也不会用如此恭敬的口吻说话。

　　这个荆楚，到底是谁。

　　在园长心中不断质疑的时候，荆楚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说的不算，这是你自己才能决定的事情。”

　　稍后，荆楚又补充说，“但我希望你能进入深渊。”

　　“我想进入深渊...”0123A轻轻说道，先是看向荆楚，随后又看向远方，他问道，“这样的话，就能见到您了，对吧？”

　　园长不安地动了动。

　　而荆楚沉吟片刻，失忆中的青年对这个不是很确定，只能含糊地说道，“那你...可能要非常努力才行。”

　　人类要多努力才能进入深渊深处呢？

　　荆楚也不知道。

　　对荆楚的身份耿耿许久，园长听了两人的话，本能推断，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有关顾深死亡的谜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0123A认为自己被抛下了，为什么那些惊世绝艳的奇才，都甘心成为顾深的手下，为什么陈方舟拍卖顾深的遗体，却没有一人反对...一切的疑团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深’只是抛弃了无用的躯壳，去了其他地方！顾深，以及现在的荆楚，他们都不是人类！

　　这么多年来，0123A居然从来没有吐露过这个秘密，园长感到一阵恼怒，但更多的是惊恐，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碰巧，这次荆楚的想法和园长差不多，话都聊到这里了，0123A不可能不动手了，对吧？

　　而0123A站在荆楚面前，他站得很直，没有垂头，眼睛却看向地面，整个人表现出一种微妙的倔强，这个高大的男人以一种孩子似的口吻轻声说道，“...我不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园长：荆楚和顾深不可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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