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的温度也下降了一个台阶。关向雪下意识拉了拉被子，胳膊一动，却没有碰到应该在后面躺着的人。
她扭过头一看，身后果然已经没人了。
油灯灭了，这里漆黑一片。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姜七？”
没人应他。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下床，摸索着出了石室。
站在门口，却听到通道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微弱的光映在对面的墙上，一晃一晃的。
她抬脚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不长的距离，却走了挺长的时间。
拐角转过身，她看见了那些让她一生都觉得触目惊心的东西。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站在里面的姜令夜回过头。他还没来得及掩饰眼中的情绪，一伸手就把油灯灭了。
那也是一间石室，如果再黑暗中摸索起来也许平平无奇。可石室里有光，就能照出墙上那些干涸到发黑的血迹。石壁上布满了深深的爪痕，凹槽深处颜色比墨还深。整个石室的墙壁并不都是光滑的，有很多被什么东西撞出来的大坑，凹下去的地方多了，自然就有很多地方凸出来。
那些凸出来的石块，有的被撞断，有的留着锋利的边缘。
整个石室遍地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告诉看到它的人说，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囚禁过一个人。
姜令夜就站在那里面。
“姜七啊……”关向雪站在门口没有踏进去，她没有问这是什么地方，也没有胡乱猜测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单是他转过头看到她的一刹那，那种惊诧害怕一闪而逝的眼神，她就只想叫一声他的名字。
油灯被灭了，没有光的地方，总是对气流和声音极其敏感。
忽然一阵风吹过，关向雪被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他抱着她很紧，几乎勒的她骨头疼。但他的双臂在颤抖，贴着她胸膛的心跳在疯狂震动。她就一声不吭的任他抱着。
“姜……”
她想叫他一声，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堵了。
他的唇很凉，像深秋的湖水，像初冬的落雪。
关向雪被他抱回石室的床上，放在最里面侧身躺着。姜令夜自己和衣躺在外面抱着她，贴的很紧。
她不想问。
她觉得只要他不想说，那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身后人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的肩头，最后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
“阿雪。”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哑。“又被你看到了。”
她说：“还要我负责吗？”
姜令夜搂着她又紧了，贴着她的身体。“要。”
他说，他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是为了克制心魔。
关向雪说：“我想不出你会有什么心魔。”
“杀人。”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仙门吗？”
她不说话，等着下文。
“因为仙门恶心。”他的言辞已经不带那么浓烈的情绪了。“他们自诩名门正派，干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名夺利的事情。不过是一张面具罢了。魔族至少坏在脸上，他们不是，他们坏在心里，坏在根上。”
“嗯。”
“当初我离开仙门，屠了一个门派。当时的三大派要通缉我，到处抓我却抓不着。他们害怕，只能靠人多势众把我逼入魔族的领地。后来，我在魔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本来想，就在这里度过余生吧，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只是天不遂人愿，又出了一些事情，我欠了一个人的恩情，要还。虽然那时候我修为颇深，也自诩遇见谁都能过两招。但我低估了这个恩情，它不好报。”
“杀人让我麻木，在那里呆的越久，魔族的戾气越发滋养我的心魔。直到后来我遇见红树，被他带回来。困在这里三年，才终于找到摆脱心魔的办法。”
“后来，我很少回魔族。他们虽然对外宣称我为魔主，但他们族内从来都是强者为王。我只不过是他们对付仙门的说辞，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用我来做挡箭牌。他们觉得，有我在，仙门不能那他们怎么样。”
关向雪问：“那他们不怕你有一天撒手不管了，宣布魔族与你无关吗？”
“阿雪，我的位置其实很尴尬。”他说：“仙门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他们不能原谅我曾经屠了一个门派。所以连同魔族也觉得，我除了投靠他们别无办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我哪天宣布魔族与我无关，外人也不会信的。他们只会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在耍诈。”
她说：“那魔族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
“也许吧。”
关向雪双手扶着他的胳膊，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腕。
“我们一样。”莲华派容不下她，连同整个修仙门派都不会拿正眼看一个偷盗叛逃的弟子。
她说：“你还疼吗？”
“嗯？”
“困在这里的三年……”就是在那个石室里度过，用疼痛保持清醒，不被控制，不去伤害别人。
姜令夜弯了弯唇角。
“不疼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伤口早就好了，红树的药做得好，连疤都没留下。”
关向雪沉默，然后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姜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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